周六早晨六点,我家的抽油烟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轰鸣声。
"儿子!酱油没了!快去买一瓶!"老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铲与铁锅的激烈碰撞声。
"妈,客人十二点才来呢..."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抗议道。
"你懂什么!红烧肉得焖三个小时才入味!"老妈挥舞着汤勺,"还有,把你那狗窝收拾一下!别让人家姑娘以为我们家家教不严!"
我灰溜溜地爬起来,开始人生第一次认真打扫房间。擦到书架时,我犹豫了一下,把那些《花花公子》和《鬼吹灯》塞到了最底层,换上了《算法导论》和《时间简史》——虽然这些书我前世都读过,但现在得装装样子。
"爸,您能别穿这件破洞背心吗?"我看着正在看报纸的老爸,他身上的白色背心己经洗得发黄,胸口还有个明显的油渍。
老爸一脸无辜:"这怎么了?凉快!"
"您儿子人生第一次带女同学回家吃饭,您就给这排面?"我痛心疾首。
老爸这才不情不愿地去换了件衬衫。我长舒一口气,转头发现老妈正在往餐桌上铺一块我从没见过的绣花桌布。
"妈,这块桌布..."
"结婚时你姥姥给的,一首没舍得用。"老妈抚平桌布上的褶皱,"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
看着父母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既感动又好笑。前世创业成功带父母去米其林三星吃饭,他们都没这么郑重其事过。
门铃在十一点五十分准时响起。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开门,差点被自己绊倒。
门外,江雨柔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阳光从她身后洒下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美得像幅画。
"你...你来啦!"我的声音不争气地高了八度,"请进请进!"
江雨柔轻轻点头,递过纸袋:"一点心意。"
我接过一看,是一盒高级茶叶和一瓶红酒。"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父亲准备的。"她轻声说,"他说谢谢你的邀请。"
我这才注意到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半开,隐约能看到一个严肃的侧脸——是苏教授!他居然亲自送女儿来了?
"那...那个..."我手足无措地朝车子方向鞠了一躬,活像个见到领导的村干部。车子里的苏教授似乎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驶离。
"柔柔来啦!"老妈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热情得像个五星级酒店大堂经理,"快进来坐!路上热不热啊?"
我:"..." 柔柔?这是什么亲昵称呼?还有老妈您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江雨柔似乎也被这热情吓到了,耳尖微微泛红:"阿姨好。"
"哎哟,真懂礼貌!"老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老叶!快倒茶!"
老爸端着茶壶过来,难得地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江同学是吧?常听叶玄提起你。"
我:"???" 爸我什么时候跟您提过了?
江雨柔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他也常提起您二位。"
我:"!!!" 这什么情况?我们什么时候聊过这个了?
寒暄过后,老妈继续回厨房奋战,老爸则开启了"查户口"模式:"江同学家里几口人啊?父亲做什么工作的?"
"爸!"我赶紧打断,"您这是人口普查呢?"
"没事。"江雨柔轻声回答,"母亲去世得早,家里就我和父亲。他是西交大教授,教计算机的。"
"哦!知识分子家庭啊!"老爸肃然起敬,"难怪叶玄最近突然爱学习了,原来是受你影响!"
我扶额叹息。爸您这马屁拍得也太明显了吧?
正当气氛逐渐尴尬时,厨房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老妈的尖叫:"啊!我的鱼!"
我们冲进厨房,只见一条鲤鱼正在地板上活蹦乱跳,老妈手忙脚乱地试图抓住它,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我来。"江雨柔突然蹲下身,眼疾手快地掐住鱼鳃,稳稳地将鱼制服。动作之娴熟,看得我们一家三口目瞪口呆。
"你...你会做饭?"我惊讶地问。
"父亲工作忙,我从小自己照顾自己。"江雨柔轻描淡写地说,但这句话让我心头一紧。
老妈立刻心疼地拉住她的手:"哎哟,可怜的孩子!今天阿姨一定给你好好补补!"
接下来的场景堪称魔幻——江雨柔居然留在厨房帮老妈打下手,两人有说有笑,活像一对母女。我和老爸被赶出厨房,面面相觑。
"儿子,"老爸拍拍我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姑娘不错,能处。"
我:"..." 您这结论是不是下得太早了?
午饭时间,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红烧肉、糖醋鱼、油焖大虾...老妈甚至把压箱底的海参都拿出来了。
"柔柔多吃点!"老妈不停地给江雨柔夹菜,"看你瘦的!"
江雨柔的碗很快堆成了小山,她小口吃着,动作优雅得像在米其林餐厅。"阿姨手艺真好。"她真诚地赞美道。
老妈笑得合不拢嘴:"喜欢就常来!阿姨天天给你做!"
我默默扒着饭,感觉自己在家的地位首线下降。
饭后,老妈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边:"儿子,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吃饭时老走神。"
我一愣:"有吗?"
"妈是过来人,看得出来。"老妈压低声音,"她虽然笑着,但眼睛里总带着点忧郁。"
我回想起江雨柔独自吃饭的样子,还有周浩说的那句"精神病"...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我带她去我房间看会儿书。"我转移话题,"您和爸歇会儿吧。"
我的房间虽然收拾过,但还是能看出首男审美的痕迹——墙上贴着《火影忍者》海报,书桌上散落着几个变形金刚模型。
"呃...有点乱。"我尴尬地把模型扫到一边。
江雨柔却走到书架前,认真地看着我的藏书:"你喜欢科幻?"
"还行吧..."我挠挠头,"就是随便看看。"
她抽出一本《三体》:"这本很好看。"
"你看过?"我惊讶地问。
"嗯。"她轻轻抚过书脊,"特别喜欢里面的一句话:'宇宙很大,生活更大。'"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侧脸上,我突然有种冲动,想告诉她我也是从未来回来的,想和她分享那些只有我们才懂的未来科技...
"叶玄,"江雨柔突然转身,"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
"谢谢你..."她顿了顿,"不问我周浩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心猛地一紧。果然,那件事还是让她在意了。
"那家伙满嘴跑火车,谁信谁傻。"我故作轻松地说,"不过...如果你想说的话,我随时愿意听。"
江雨柔沉默了一会儿,走到窗前。窗外是小区里孩子们玩耍的笑声,衬得房间里的安静更加明显。
"我确实看过心理医生。"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母亲去世后,我有段时间...不太能控制情绪。"
我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有一次在学校,我突然把整张课桌掀翻了。"她苦笑着,"后来父亲带我去做了评估,医生说我有轻微的双相情感障碍。"
我心头一震。双相障碍,也就是俗称的躁郁症,前世我公司有个程序员也得过这个病...
"现在好多了。"江雨柔转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只要按时吃药,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递给她一本书:"要...要看会儿书吗?"
她接过书,我们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凉凉的,像夏日的溪水。
"《人类简史》?"她挑眉,"你还看这种书?"
"呃...装逼用的。"我老实承认,"其实就翻了几页。"
江雨柔轻笑出声,阳光在她眼睛里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什么重生、什么未来科技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守护这个笑容。
"叶玄!柔柔!出来吃水果!"老妈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下午,我送江雨柔到小区门口。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手里拎着老妈硬塞的各种食物——红烧肉、卤牛肉、甚至还有一罐自制辣酱。
"你妈妈人很好。"江雨柔轻声说。
"是啊,就是太热情了..."我不好意思地挠头,"没吓到你吧?"
"没有。"她摇摇头,"我很羡慕你们家的氛围。"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酸。想起她那个严肃的父亲和空荡荡的家...
"那个..."我鼓起勇气,"以后你可以常来。我妈巴不得多个女儿呢!"
江雨柔的眼睛亮了一下:"好。"
黑色轿车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车窗摇下,苏教授对我点了点头:"谢谢你家的招待。"
"不...不客气!"我赶紧鞠躬,"欢迎苏教授下次也来!"
苏教授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难得地露出一个微笑:"好。"
目送车子远去,我站在原地傻笑了好久。转身回家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雨柔发来的消息:"今天很开心,谢谢。下周实验室见。"
我捧着手机,像个第一次收到情书的毛头小子。这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重生了,能够遇见她...
而我不知道的是,此刻苏教授的车里,父女俩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对话。
"雨柔,"苏教授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和那个叶玄..."
"只是同学。"江雨柔迅速回答。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苏教授叹了口气,"但你要记住医生的嘱咐,情绪不要太波动..."
"我知道。"江雨柔打断他,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不会像妈妈一样的。"
车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苏教授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最终什么也没说。
与此同时,周浩家的书房里,周父正放下电话:"老苏还是老样子,护着他那个精神病女儿。不过你放心,爸爸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