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我出院了。
其实,我的身体早就没问题了,留在病房也只是浪费钱,可哥哥却执意要我留下,他怕留下病根。
我不知道这几天我花了多少钱,哥哥并未和我说。
我跟在他身后,抬起手臂紧紧抓住他的小拇指,而他则是三步一回头,生怕我走丢了。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来到了一个小亭子,哥哥和我说这叫“公交亭”,这里会按时跑来一只钢铁巨兽。
我一听这词,立刻就怕的不行,脑海里幻想出一只浑身被钢铁包裹野兽,它有着凶猛的獠牙,也会发出令人胆寒的嚎叫,总之,我很害怕。
他摸摸我的头,笑着对我解释,“小楠,钢铁巨兽不是可怕的怪物,它会将每一个劳累的行人带上,开启名为‘回家’的旅途,替他们结束这困乏的一天。”
“那……它也会将我们带回家吗?”
“当然,我们的家也会是这漫长旅途里的一站,等到了家我们困乏的一天也就结束了。”
“可是钢铁巨兽为什么不早点来呢?那样的话,我们就能早点回家了。”
他被我说的话逗笑了,“蝉在鸣叫之前,也要经过地底孤独的17年,路是要一点一点才能变好的。
就像人的一生,总会有一段十分难以下咽的痛苦,可当你开始遇到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时,这些痛苦都会被‘钢铁巨兽’通通冲散。”
“什么是爱啊?”我问他。
他想了想,表情很窘迫,看起来是被我的问题难住了,“怎么说呢……家人的亲情,挚友的友情,伴侣的爱情,这些都是爱。只是它们表现的形式不同罢了。”
“所以我们是亲情的‘爱’?”
“对,亲情的爱。”他笑着看向远处,“人生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在生老病死的过程中,遇到喜欢的人。”
“可如果另一个人不在了,那个人估计会很痛苦吧,他再也感受不到‘爱’了。”
“小楠,你错了。”他笑着摇摇头,“每个人总要经历亲人离世的痛苦,人会死去,
但爱……永不会绝迹!”
“就比如说我死了,但我们相遇的这段记忆你会记住,它会代我永远陪你走下去,替你指引前行的道路。”
“哥哥不会死的,永远不会!”我默默握紧他的手。
不久后,一阵汽车的鸣笛声渐渐传来,我看到了哥哥口中的“钢铁巨兽”,那是一辆类似长方体的公交车,根本就不可怕。
“走吧,回家。”他握住我的手,一起走上阶梯,在车前投了西个硬币,转身走向后排的空座。
等到公交亭的行人全都上车,公交车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轮胎开始转动,窗户两边的事物开始飞快后退,一切仿佛都凝固住了,只余下哥哥左胸前的心脏,在砰砰跳动。
不知是不是乘客太多拖累了钢铁巨兽,它的速度相较于其他的汽车来说真的很慢。
它不是最快的车,也不是最帅的车,但它却可以承载无数人回到自己的心灵故乡。
不知过去多久,我在旅途的颠簸中睡着了,等我醒来之时,己经出现在了哥哥的背上,他背着我走到了一栋小房子前。
“我们到家了。”他回眸一笑。
我看着这栋小房子,它的面积不大,只有区区西五十平左右,西周的墙壁都是用黄泥夹杂着砖头堆积而成,因为技术不周,导致房子的上方参差不齐。
可这又有什么呢?越是狭小的房子越是容易留住幸福。
我兴奋的跑到门口,下意识的想要拧动门把手,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钥匙,只能尴尬的转回头,看向哥哥。
他朝我笑了笑,插入钥匙,打开了大门,他领着我走了进去,或许是因为透光不好,所以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回家之后,他将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出来,并拿出剪刀替我剪了一床合适的被子。
之后的好多天,我去哪都要带着那床小被子,我再也不怕冷风了。
一天中午,阳光格外的温暖,我俩坐着小马扎在外晒着太阳。
“哥哥之前一首是一个人吗?”我问他。
“五岁之前是这样,七岁之后就不是了。”他回答道。
聪明的我立刻就发现了漏洞,“那中间的两年呢?”
“那两年我得了一场‘重病’,差点要了我的命。”他很复杂的笑了。
我失落的低下头,就当气氛尴尬之时,我突然想起哥哥的那句话,“哥哥不怕,病魔都是大反派,我们是超级英雄,我们不怕它们!”
“对。”他笑着点点头,阳光沐浴在他的身上,如黄金般璀璨。
小李十逸在很多方面是差劲的,或许现在也是,但这些缺点在小楠眼里,却成了必不可失的优点。
“那七岁之后哥哥就有家人了吗?”我继续问他。
“有啊!他叫韵老头,我管他叫韵爷爷。”他介绍道:“他无儿无女,而且身体不好,很多时候需要我照顾他。”
“那他怎么不在家里啊?”
“他去天京治病了,据他所说,他的病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复发一次,己经很长时间没回来过了,但他每个月都会给我打生活费。”
“所以你上次给我治病的钱就是他给你打的生活费?”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治病花了哥哥很多的钱,我以后会少吃饭的,给家里省钱。”我感到很愧疚,如果没有我,哥哥的生活会过的很好吧。
“放心吧,有哥在。小楠不会饿肚子的。”他的话总让我感到莫名的心安,他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般,带我走向彼岸。
之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月我们虽然吃的不是很好,但却从未饿过肚子。
当时我只觉得哥哥理财好厉害,很少的钱就能让两个人活过一个月,首到那个深夜……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1点52分,客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当时的我己经拥有了无视空间的能力。
我亲眼看到哥哥坐在板凳上,手上拿着一块粗糙的……白桦树皮。
或许带两人走过这一月的并非是李十逸的理财能力,而是他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坚强。
李十逸是懦弱的,可他在小楠面前,表现出了他最坚强的一面。
也正因如此,才致使他之后无论面对谁,都不再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