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逸怔怔的看着朝自己跪拜的端木铃，情绪有些复杂。

按道理，端木铃的罪孽极其深重，勾结神启、肆自建造天谴工厂、恶意行凶……随便一条就足够为她定上死罪了。

可对李十逸来说，无论她死上多少次，故事都无法回到一开始的那天了。

“死吧。”

秦王剑挥出，端木铃只觉一股清凉的触感接触到后脖颈，随后便是头晕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一般，她的头颅高高飞起，咕噜噜的滚到了地面。

作为罪孽的代价，端木铃的无头遗体将永远跪拜在这片废墟上。

“结束了……”

李十逸的瞳孔变回原状，他己经达到了极限，只能坐在地上大声喘着粗气。

从结果来看，他的确是赢了，不过这场战斗的风险性是极高的，如果黄历没有大意；如果李十逸不是天理人；如果端木铃的【御尸术】成功……

当然，李十逸并不知道【御尸术】的事情，他只是浅浅知道端木铃可以操控死去的天谴尸体。

他也很疑惑，如果端木铃让天谴尸体来当前排的话，这场战斗的结果绝对不是这样，可她并没有，或者说……她失败了！

李十逸报仇了，他亲手了结了端木铃的生命，可他的内心却无比的空虚。

恍惚之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女孩，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裙子，扎着麻花辫，一脸笑意的看向自己，半弧形的眼缝里，晶莹的泪水隐约可见。

“哥，又见面了。”她开口了。

李十逸的心跳“咯噔”一声，原本己经力竭的身体硬是重新站了起来，眼角处泛着热泪，“小楠……”

他的臂膀并未触碰到小楠，而是从她的身体上穿了过去，好像在拥抱一个幽灵。

“你没死对吧？你还活着对吧？”他像是抓住了希望。

“我己经死了。”她淡淡道。

“可是，你明明就在我眼前。”李十逸反驳。

“但你并不能碰到我。”小楠给出有力的证据，“本源拥有一次灵魂体复苏的机会，但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李十逸的眼眸一亮，那己经仅剩无几的意能，此刻却成为了他仅有的倚仗，“发动神赐……【活下去】！”

其实，李十逸在说出前句话的时候，就己经知道结果了，【活下去】只能对自己使用，这是条铁则 。可他没有停下，他依然在榨干那仅剩无几的意能，渴望奇迹的发生。

“发动神赐，【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求求你活下去！”

他哀嚎道，声音里宣泄着对命运的不公，语气里爆发出对天的怒意。

“放弃吧哥。这个能力只能对你自己使用，况且……你的意能完全不够支撑我复活。”小楠的脸色没有对死亡的畏惧，而是露出释然的微笑，

“我的时间不多了，让我最后再跟你说几句话吧。”

“为什么会没用呢？这不是‘天道’的力量吗？怎么会做不到呢？”

或许从客观看来，【活下去】是个很好的技能，它使得它的使用者死亡率变得极低。

而现在看来，【活下去】反而是一种诅咒，那种亲近的人离自己而去，唯独自己独活下来的感觉要比死亡更加痛苦。

“哥，你之前说过，你说你要成为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大侠，让所有人都能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每个人都不用再吃苦。”小楠的语气有些抽泣，

“你在我心里，早就是最厉害的‘大侠’了，早晚有一天，你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大侠的。”

“我会的……求求你不要死。”

这句话李十逸记忆犹新，那时的他也曾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坚信凭借自己的坚持可以做到世上的任何事。

可到后来，生活渐渐磨平了他的棱角，昔日的梦想在此时看来竟是如此的遥远。

男孩和男人之间的鸿沟是无法通过时间来弥补的，唯有经历才是建造梦想桥梁的唯一材料。

或许在大多数人看来，男孩的梦想是崇高的，他们是那样的朝气蓬勃、少年风气，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今后的伟大成就。

相比之下，男人的梦想是如此的渺小，他们想要的只是守好这个家，可就是这样渺小的梦想却要一个男人穷极一生的去努力。

男孩嘲笑男人的梦想，殊不知，曾经的男人也是桀骜不驯的少年。回首望去，当李十逸再次回想起那些往事的时候，依然会看到那个小小却闪闪发光的自己。

梦想并非口上说说，而是需要实践进行的。

“哥，你还记得钢铁巨兽吗？记得你第一次和我说的时候，我怕的不行。”小楠想起之前的糗事，

“你说，‘当一个人开始遇到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时，这些痛苦都会被钢铁巨兽通通冲散。’

但我觉得，这个形容是不切实际的，真正让人走出痛苦的并不是钢铁巨兽，而是‘爱’。”

“爱？到底什么是爱？什么又是痛？”李十逸越发迷茫了。

“爱，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能让人疯狂的滋生出血肉，也能让原本弱小的事物变得强大。”

“可是……你马上就要不在了。”

李十逸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去，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身体越发透明的小楠身上，炙热的泪水穿透了她的身体，流入废墟之中。

“哥，你忘了吗？人会死去，但爱……永不会绝迹。”

曾几何时，这个答案是李十逸告诉小楠，可在此时，这两者的位置却完全调换了。

“你说‘人生转瞬即逝，爱意风止不停。’我与你的这段记忆会代我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

李十逸哽咽着，灼热的泪水让他的视线越发模糊。

“哥，去看看这个世界吧，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答案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李十逸与小楠的对视似乎己经达到永恒，周围的事物停止演变，他们仿佛一张张相机拍出的胶片，在美好的回忆中越拉越长，唯有小楠那越发透明的身体在证明……她的生命要结束了。

“《空城计》的结尾，主持人说了一句话，‘人生如同一场戏剧，你我都是其中的主角’。”

小楠的声音越发低沉，身体己经完全变得透明，消散在虚无当中，只余下最后一句话萦绕在李十逸耳边：

“如果我们的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戏的话，那由哥主演的戏剧……一定是最棒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