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火车轮轨与铁轨的撞击声规律地传入耳中，陶子砚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深冬的树木早就落光了叶子，好在田野里并未一片枯色，蔬菜与庄稼仍然绿意欣然，隔着车窗，感受不到寒气扑面，偶尔还会看见一棵西季常绿的树，会让人有种错误的感觉——仿佛眼下并不是一年之中最严寒的三九天气。

他闲得无聊，看完了《平京日报》的时政与社会新闻，准备看第二张——对着报纸上面的照片，只觉得不过是博人眼球的招数——生活版块的头版，大幅刊登的是新晋的少将陆霆轩与他母亲共舞的照片，标题也起的很夸张：陆少帅示好陶总理夫人，平京名媛羡慕还是嫉妒？下头还配了几张小照片，除了有他二姐与陆霆轩跳舞的一张，还有他妻子叶晚晴与陆霆轩跳舞的一张，另外两张，则分别是高小彤的特写，以及段茜的照片。

这种新闻没什么好看的，他翻了其他版面，也都是些无聊的新闻。于是将报纸折好，放回去。

"先生，要茶吗？"列车员端着托盘进来，陶子砚坐的是头等厢，不仅环境条件好，客人少，列车上的服务员更是十分殷勤。

陶子砚点头，列车员将茶水放在桌上，还道了一句“慢用”，才往后头去。

陶子砚抬手看了眼时间，离到下一站还有两个小时。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坐首了身子，哎呀，他忘了给家里人采买伴手礼。

昨晚林雨薇一反常态地服软，梨花带雨地认错，一改以往的姿态，既认错，又承认自己的虚荣心，表示以后一定改掉。

说来说去，倒成了情有可原。陶子砚既表示了原谅，林雨薇便一留宿，情人间你浓我浓，本来准备今天上午去南京东路的洋货商店采购的，结果时间就耽误了。

今早醒来时己是日上三竿，早饭都改成了早午饭，吃饭就吃了一个小时，吃过饭，林雨薇非要亲自送他到车站，匆匆赶去火车站，哪里还来得及准备礼物。

这下好了，看来只能明天到了平京，赶去平京的洋百货公司，临时买些东西凑数了。

好在平京也不缺洋货，不然，他还真不好敷衍过去。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

第二天上午，火车缓缓驶入站台，蒸汽在深冬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平京可比申海冷多了，才进腊月，就下过雪了。昨天更是下了一场大雪，从早晨下到晚上，不过大雪过后，天就放晴了。

陶子砚刚走下火车，就看见叶晚晴站在月台上，穿着墨绿色呢子大衣，领口别着一枚翡翠胸针，戴着一顶米色的针织盆帽，在月台上，显得十分出众——于是陶子砚一眼就看到了她。

"怎么亲自来了？"陶子砚快步上前，笑着问。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天气冷的很，刚从'晴云'回来，我看时间正好，顺路来接你。"叶晚晴微微一笑，顺手接过陶子砚手中的公文包。

司机老张则上来提行李箱。

叶晚晴笑着问：“你这趟差事顺利吗？"

陶子砚有点心虚：“顺利，一切都很妥当。"

叶晚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腊梅香味，清冽中带着一丝甜。

陶子砚突然注意到，这香味与林雨薇用的香水味道完全不同，不免好奇：“居然还有腊梅味道的香水，还挺好闻的。”

叶晚晴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不是。我不爱用香水，屋里插的腊梅，花朵落了，我收起来，装了一个小香囊，带在身上。”

陶子砚喉结动了动："原来是这样。"

坐上车后，陶子砚找了好几个话题，先是问总统府的宴会盛大吗，后问好玩吗，叶晚晴一一答了，一时话题似乎都说完了，陶子砚有些坐立难安。

叶晚晴见他不再开口，便以为他累了，也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陶子砚才说：“我这次过去做事，公事太忙了，本来想给你带礼物的，没想到忙起来，时间被耽搁了，都没来得及选礼物。”

他说这话时不敢看妻子的眼睛，目光落在她长裙下摆的流苏上。

"没事，你平安回来就好。"叶晚晴一看他这明摆着心虚的姿态，觉得好笑，但也不能真的笑出来。她要是没猜错，估计公务繁忙是假，只怕与情人幽会是真，一时高兴过了头，便将买礼物的事给忘了。

看来那位林雨薇，很有一套手段。

不过她并不在意，或早或晚，她跟陶子砚这段有名无实的姻婚，都会结束的。

所以，叶晚晴莞尔一笑："这些日子平京冷的很，申海的冬天虽然不太下雪，但却湿冷的很，公务繁忙，你没有生病，就很好了。早晨母亲就念叨，让七婶中午做你爱吃的蟹粉狮子头，七婶特意去城西买的蟹黄。"

陶子砚心里一暖，又夹杂着几分愧疚。他有几分后悔，不该与林雨薇吃饭耗费那么长时间，不然，怎么也赶得及给叶晚晴买礼物的。只是如今事己至，无可挽回，只好说：“明天你有空吧，我陪你去逛街，你喜欢什么，到时只管挑。”

叶晚晴：“不用了，我什么也不缺。你去申海半个多月，也累得很，明天就好好在家休息一天。”

车子驶入陶公馆的镂空雕花铁门，园子里的那株老红梅己经盛放。

今天周日，家里难得全部人都在。

大家聚在印心楼的客厅里，大嫂王娜看他们进来，笑着说："子砚，大家都盼着，你可终于回来了。"

陶子砚笑道：“大嫂这话说的，我也不过离家半个月多一点，也不至于呀。”

王娜：“谁说不至于呀，你还不知道吧，之前总统府的宴会，新晋升的陆少帅，太受欢迎了，连高司长的千金都主动示好，可他却扫了高小姐的面子，邀请晚晴跳第一支舞呢。”

“这事啊，连报纸都打趣呢。”王娜道：”之前晚晴的新店开业，他还特意去给晚晴捧场。”

这话看似开玩笑，但怎么都让人觉得有恶意，听着不得劲。

一看陶子砚皱起眉，叶晚晴轻轻在背后扯了一下陶子砚的大衣，示意他别动气。

陶子怡开口了："大嫂这话说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跳舞不过是一种社交。照你这么说，陆少帅还请了我跳舞呢，思凡，你是不是也得小心点。”

任思凡当然是要附和妻子的，笑道："我看呀，陆少帅只是怕人误会，不想和高小姐传出绯闻。所以特意请我们家的三位美女跳舞。”

“当然，主要还是我们家三位美女，都是那天宴会上最有风采的。”

陶夫人被女婿恭维到了，笑着说：“还是思凡会说话。连我这个老太太，陆少帅都请我跳舞了。说起来，他还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转头看小儿子，说：“子砚，如今你可被比下去了。如今陆少帅成了平京城里多少未出阁姑娘的心上人。”

"我和陆少帅当然不一样。"陶子砚笑着说，"他是行武之人，我又不是。他会的，我不会；可我会的，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相比的。"

“这话说的对”，陶子怡挽住丈夫的手臂，笑着打趣弟弟：“我早都饿了，刚才我们还在说，该不会晚晴去接你，你们小俩口跑去酒楼吃饭了吧。”

陶子砚：“怎么会。晚晴可是告诉我了，七婶做了我最爱吃的蟹粉狮子头。”

七婶闻声，从厨房赶过来，听见这话，说：“饭菜早就备好了，这就开饭，这就开饭。”

这顿午饭吃的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