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绮绮一路之上,心中忐忑与好奇交织。直至发觉被引向北固山,她才恍然惊觉,心下思忖:难道姐夫是要将自已送至孙权处?
“停车!停车!” 袁绮绮急忙呼喊小军士。小军士却只道是奉骑都尉之命,还言待绮小姐到了便会明白,且定会满意,恳请她稍安勿躁。
这一番言语,直让袁绮绮心里犹如小鹿乱撞,七上八下。她全然不知前方等待自已的究竟是何种境遇。难道姐夫表面上声称要为自已的婚事做主,实则暗中将自已出卖?这可如何是好?她本只想在家中安安静静地著书卖钱,从未想过要涉足北固山。孙权与江东集团那指点江山的宏图伟业,与她这具拥有现代灵魂的身躯又有何关联?再者,自已也不擅长宫廷争斗之类的事啊。
转眼间,北固山已在眼前。北固山乃孙权迁至京口后精心打造的治所,此地地势险要,风景秀丽,山上的建筑群气势雄伟、精巧别致,令袁绮绮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在这纷繁之中,袁绮绮被带到一座名为 “云光楼” 的府邸前。她刚下马车,府邸内便有一群少女迎了出来。人群中央有一位少女,英姿飒爽,身着劲装,长发高高束起,手中紧握一把青霜剑,眼神灵动聪慧,她便是孙权的妹妹孙尚香。
“你,可是袁绮绮?” 孙尚香笑问。袁绮绮点头称是。
“年方几何?”
“十八。”
“生得倒是标致,不知性情如何?本郡主听闻你颇有志气,常言女子亦可为官做宰,可有此事?”
袁绮绮至此确信眼前少女的身份,她不卑不亢地行礼,回道:“见过郡主。民女不过是偶有拙见,原是在家中与家人闲谈之语,岂敢妄称有何主见。”
孙尚香闻言一笑:“不错,心里有主见,且不骄不躁,是本郡主欣赏之人。”只是不知是否真如传言那般敞亮。
“且听本郡主问你,大汉朝以来,寻常女子为官从政之事闻所未闻。你既已家道中落,何来底气说出这番话?” 孙尚香再次发问。
袁绮绮听闻孙尚香提及袁家衰败之事,微微扬起下巴,神色从容:“郡主,民女以为,男女之才并无差异,不应因性别而受限。古有云‘莫欺少年穷’‘后生可畏’,女子若具才华与能力,又与家道兴衰何干?正所谓是金子总会发光,真才实学如美酒,即便身处深巷,亦能飘香四溢。女子亦能为官从政,为国家社稷、黎民百姓效力。”
孙尚香听罢,眼中光芒闪烁。袁绮绮这一番言论,正合她心意,真可谓是畅快淋漓。孙尚香平日最是羡慕自家几位兄长,他们英雄霸气、文韬武略,自已身为女儿身,常觉有所不及,心中一直愤愤不平。
“说得好!本郡主就欣赏你这等想法。从今往后,你便在本郡主府中任职。孙将军给其幕府长史多少俸禄,本郡主亦给你同等之数,如何?”
袁绮绮这才知晓,自已不但解决了工作之忧,而且看来还是个待遇优厚的美差。她微笑着回应:“郡主放心,民女定当勤勉努力,不负郡主厚爱。”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孙尚香遂挽着袁绮绮之手,步入府邸。袁绮绮对这位三国时期的孙郡主了解不多,仅知孙尚香因孙刘联姻嫁与刘备,后孙刘联盟破裂,又被孙权接回江东。这位郡主平日里行事洒脱,喜爱舞刀弄枪,性格颇具男儿气概,备受母亲与兄长宠爱。袁绮绮暗自庆幸,看来情形尚佳,大姐夫并未害自已。
当日,袁绮绮便在郡主府住下。郡主府为她安排了单间宿舍,屋内设有书桌,中央摆放着一架高柱灯,另有一架多支灯置于地上,夜里亮起,仿若火把,照亮全屋。窗外便是小花园,景色宜人,令人赏心悦目。这般待遇,实乃上乘,比起在家之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白日里,袁绮绮对着窗外的秋梧桐,磨墨、写字、整理书籍。孙郡主既安排她为文官,她心想,大抵不过是书写记录、整理收纳郡主书房之类的事务。
午后,几个丫鬟在园子中窃窃私语。
“郡主在太夫人处用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嗯。”
“诶,你们可知?郡主、徐夫人和城中数位贵妇人都在谈论一本书,说是趣味十足呢。”
“什么书?”
“好像是叫《后宅生存宝典一百零一条》。”
“还有《如何让夫君对我欲罢不能》。”
“书里都写了些什么?”
“书名已然明了,自是关于我们这些后宅女子如何生存之道。”
“呸,休要胡言。这哪是说我们的?分明是说后宅夫人、小姐们的,与我们丫鬟何干?”
“嘿,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说什么丫鬟夫人的,丫鬟怎就不是人了?若没有丫鬟,哪有小姐夫人?”
“诶,莫要扯远了。谁知道书里到底写了啥?可有识字的,咱们偷偷把书拿来,念给大家听听。”
“哎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书,小心腿被打折。”
“你这就错了。在北固山上,唯有一事绝不会错,那便是读书。你们莫看咱们孙将军和已故的吴侯,虽是行伍出身,掌军权之人,却对读书人极为敬重。就连那些低阶士兵,府中的丫鬟老妇,都被鼓励读书呢。咱们孙将军,一手好字更是为人称道……”
丫鬟们说着说着,话题便转到了孙权身上。说起孙权如何年轻有为、礼贤下士、品德高尚、风度翩翩。
袁绮绮本想再听听自已的书在读者那儿的反馈,不想话题竟跑偏至此。不过,今日听闻丫鬟们所言,她心中亦是欢喜。自从来到北固山,工作条件大为改善,又少了母亲和大姐的逼迫,还得孙尚香赏识,真可谓是扬眉吐气。
然而,袁绮绮亦面临一难题。她新近著书,本需再到城中售书,可如今该如何是好?她的读者们都盼着她出新书呢。只是当下,她仅有得空时多誊写几册《后宅生存宝典一百零一条》的时间。孙郡主虽无需她时刻侍奉左右,但郡主那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性子,袁绮绮若不多做些准备,怕是应付不来。
这不,不多时,孙尚香袖中卷着《后宅生存宝典一百零一条》,风风火火地踏入袁绮绮屋内。那本册子被置于袁绮绮桌前,彼时袁绮绮正在誊写《左传》。
“绮绮,莫要写了,歇息片刻,给你看个好物。” 孙尚香笑意盈盈。
“何物?” 袁绮绮看着自已所著之书,佯装不知。
孙尚香指着书册上 “镇江老辕” 几个字,对袁绮绮细细说道:“便是此人,著了几册书,在京口贵妇圈中颇受欢迎。你瞧这书名,是关于后宅生存的。起初本郡主对此不屑一顾,心想女子一辈子困于后宅,岂不悲哀?但这是我三嫂推荐的。你知晓我三嫂吧?她与我那可怜的大嫂乔夫人一般,都做了寡妇。我三嫂说,虽这是作者编撰之故事,然其中道理却真实不虚,昨日她读此书,竟为之触动,潸然泪下。”
袁绮绮故意说道:“什么书,莫不是骗人的?怎能与《左传》《春秋》相提并论?”
孙尚香一听,反倒非要为 “镇江老辕” 辩驳几句:“瞧你!前几日还觉你与众不同,怎今日如此迂腐?《左传》自是讲治国理政之大道。这本小书,不过是供后宅女子消遣之物,图个乐子罢了。我不诓你,我三嫂可是能千里追凶、为夫报仇的奇女子。她能看上的,必定不差,你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