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到如今这份上，寸功未立还损兵折将打成了这逼样的安提加，已经可以说是输得连裤衩子都赔进去了。

从没打过这种仗，甚至此前都闻所未闻这种仗。

安提加现在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何短短几小时内，战场态势就变成了如今这样的。

责难参谋长毕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摆在眼前的优先难题是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命令该怎么下。

是继续留下来跟好干爹安德罗的部队斗法，还是说抓紧可能是最后的时机，做点别的什么。

安提加这会儿是陷入犹豫、拿不定主意，然而周正可不会和被现代战争的极速变革所震撼的对手一样，在犹豫不决中浪费时间。

信奉“趁你病要你命”，认定把握战机就在当下的周正，已经在李正剑的帮助下开始迅速部署下一阶段的打击行动。

“敌炮兵部队遭到了相当程度的重创，察打一体无人机对旧式的牵引炮兵阵地的打击效果，几乎是毁灭性的。这和我退伍前在部队时做过的推演结果相似，充分证明了非自行火炮在现代反炮兵手段下的脆弱性，尤其是集中部署。”

双手撑桌的周正注视着面前平铺在桌上的战区地图，代表己方无人机部队实时位置的标记牌，已经被李正剑前移放到了安提加所率第27装甲旅的头顶，与之对应的分析说明仍在继续。

“但由于先前的打击力度不够、毁伤效能不足，加之陆续增援来的察打一体无人机，被用于追歼博军主力部队上。”

“现在，博军的残余炮兵部队已经趁机聚集起一支分队，正在向北撤离。从其行进路线和方向来判断，应当是要撤回原本驻扎的小镇，以图挟持当地的平民肉盾来规避打击。”

“有鉴于此，司令员，我认为我们应当采取进一步的主动行动，追歼敌向北逃窜的残余炮兵力量，争取把安提加手下的全部炮兵都变成残骸留在战场上。他们的牵引式火炮缺乏机动性，又刚刚遭遇了沉重打击、士气低落，现在追肯定还来得及。”

李正剑给出的这方案，其实还有另一层含义没讲。

就是要在敌残余主力部队，以及敌残余炮兵部队，这两个位于不同坐标的目标当中二选一，放弃一个而集中力量去打另一个。

毕竟陆续赶来支援的察打一体无人机本就数量有限，携带的弹药量也只是常规察打任务挂载，而非专门对地支援的重挂载方案。

这种情况下，如何用手头有限的打击机会最大化打击效果，就是个很值得慎重考虑的问题了，而不是想咋打就咋打、随便怎么打都行。

而李正剑给出的打击方案就相当的特色鲜明，主打一个“啥技术装备价值贵重我打啥，啥技术兵种更重要我就优先针对啥”。

彻底抹除安提加的第27装甲旅下属炮兵，可以说相当有利于后续的地面战展开。

没了炮火支援的陆军是瘸腿的陆军，坦克虽然是陆战之王，但火炮可是实打实的战争之王，只要是陆战那就没有火炮派不上用场的地方。

干掉安提加的炮兵部队，不但可以瓦解其最基础的进攻组织能力，极大幅度地削弱进攻能量。

在防守层面，一样可以将安提加所部的防御能力直接“打骨折”，削弱掉一半以上的防御战力。

这可不是某种夸张的说法。

别看安提加的残余炮兵部队现在建制不齐、损失惨重，看似没剩下多少门炮，好像可有可无的样。

一旦当其在坚固城池或防御阵地转入防守姿态，那有没有炮兵助战就完全是两个概念。

哪怕只剩下几门炮，也照样能牵制住周正这边相当一部分的反炮兵侦察与火力，迫使周正无法将全部的资源和精力都投入到正面战场。对于进攻部队的战前准备和阵型展开，乃至进攻实施当中的战术规划都有影响，可以说从头到尾哪儿哪儿都是问题。

没办法，炮兵在现代战争中的威胁程度就这么大。

不光是拿破仑的那句“火炮是战争之王”的名言，放今天来讲依然管用；东北亚半岛上某位将军曾说过的“现代战争是炮战”的预言，更是在若干年后的特别军事行动中被精准应验。

以上这些道理不用李正剑提醒，自己也曾经撸起袖子亲自上阵指挥战斗，更在战斗中活用善用炮兵部队，给当初南下时不可一世的博军构成了沉重打击的周正，当然是完全清楚的。

面对李正剑的此番提议，自知战机稍纵即逝的周正几乎没做思索便应声回道。

“那就这么办吧，抓紧时间，把余下所有还有剩余弹药的无人机都派上去。就算不能让安提加这小混蛋的炮兵全军覆没，也要让他剩不下几门炮滚回去。”

“只要把炮兵这根中坚大梁给他抽调，凭他手里剩下的那点艾布拉姆斯和M113，后续的战斗中不足为虑。”

“没了牙的老虎那不叫咬人，而叫纯粹的纸老虎表演。”

有了周正这一声令下，已经构建得相当完整且高度信息化的指挥链条，很快便将最新的命令传达给了同在基祖城内的无人机指挥中心。

“看来上面这是不打算让博军这点炮兵活着回去了，这很好！”

“有活干了，同志们！‘猎户座’和‘金牛座’小组受领打击坐标，记得把画面都仔细录下来，送那些北约造的工业垃圾火炮上天！乌拉！”

这位正在无人机指挥中心里分派作战任务的，两腿截肢以至于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斯拉夫汉子，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是周正托关系、砸大钱从毛子那边请来的，具有丰富无人机实战与指挥经验的专家级人物，现年38岁名叫沃罗申科。

尽管因为重视程度和资源倾斜不够的问题，毛子这个全球范围内名列前茅、能独立研制五代机和战略轰炸机的航空工业强国，在实战里打出了“几乎没有察打一体无人机可用，到头来还得找航空工业能力远不如自己的波斯人紧急求援”的国际笑话。

但几乎没有并不是完全没有，虽然现役的数量比野生大熊猫都要少，可毛子在特别军事行动开始前，还是有那么点“猎户座”察打一体无人机装备部队的。

而沃罗申科当初，正是在俄军中无比稀有的察打一体无人机部队的一员，并且还是指挥员，官拜营长授少校军衔。

在特别军事行动开始后，对察打一体无人机不够重视的俄军很快亲身体验到了局势的无比艰难，为之前的不够重视、准备不足付出了太多血的代价。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察打一体无人机的任务量，已经远远超出了现役察打一体无人机部队规模太多太多”。

在这么一种血的教训情况下，沃罗申科那当然是不出意外的，被上级本着“只要没用死，就往死里用”的指导思想，在战事中充分榨干了作战价值不留一点。

以至于特别军事行动都开打一年了，前线上有的部队都两轮轮休休完了，可沃罗申科和自己麾下的小伙子们愣是一天假都没休过，纯纯斯拉夫核动力牛马，天天搁岗位上连轴转不停。

本来他们这种无人机部队的作战性质，理应是远离火线深处后方而相对安全的。

但非常戏剧性又悲催的是，沃罗申科在某次任务中，指挥着包括自己座驾在内的共计3辆机动控制车，控制着天上的“猎户座”察打一体无人机，前出并深入敌控区腹地执行情报侦察任务时。

好巧不巧地被几个开车带妹，出来春游兜风的斯拉夫精神小伙，搁野外给撞见了。

明知军人们可能是在执行保密作战任务的几个精神小伙，为了自己的个人社交账号能多刷点流量涨粉丝，二话不说就掏出手机，对准3辆在野外展开部署的机动控制车夸夸一顿拍。

为了防止被发现，这帮精神小伙加小妹，还他妈用的是长焦镜头躲草丛里远距离拍摄。

以至于身处控制车附近，负责随行护卫的步兵们压根没发现有这回事。

镜头对准军事机密瞎拍就不说了，拍完还不带犹豫地立刻把视频上传至社交账号，配上很有噱头吸睛的文字标题发布，没过一会儿就播放量十好几万引来了数千点赞。

不到一个小时涨了上百粉丝，给精神小伙小妹们还乐呵的不行，寻思今天这趟出来遛弯真有收获没白跑。

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一时间刷到这视频的可不止有吃瓜群众，还有在线上不断巡查搜索以获取有价值时敏性信息的敌网络战部队。

都不用联系这几个蠢到逆天的精神小伙小妹，足具专业能力的敌网络战部队，先是通过视频发布时附带的拍摄地点确定了大致方位。

而后又通过视频画面背景中的地形、植被等具体特征，结合已经确定的大致方位与最新一轮的卫星照片，进一步锁定了精确坐标，并迅速上报上级指挥部门，来协调下派远程精确打击任务。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就不用细说了。

在临近接触线区域机动游荡部署，并接收到打击坐标后的“海马斯”火箭炮立刻行动，直接一发ATACMS陆军战术导弹就打了过去。

偷拍完泄密视频还乐得屁颠屁颠的精神小伙小妹们，甚至还没开车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一阵呼啸紧接爆炸声传来。

等到猛一停车回头看去之时，只见那原本停着3辆控制车的林中空地已经是火光冲天。

属实命硬加强运护体的沃罗申科倒是没给当场炸死，仅仅只是被炸断了双腿、受困于残骸之中导致高位截瘫，就这已经算最好的结果起码捡回了条命。

讽刺的是，沃罗申科之所以能捡回这条命，却是因为那些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坏了的精神小伙小妹们，又怀着强烈好奇心开着车折返回来查看情况。

一看是自家军人被打，立刻冲上前去先帮着救人，在遇袭后的黄金救援时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顾危险地卖力救下了包括沃罗申科在内的六名重伤员。

你说这帮年轻人蠢吧，那确实愚蠢透顶，为了点破逼流量和热度害得自家高技术兵种被敌军定点清除。

但你要说这帮年轻人坏吧，他起码不是主观作恶的那种坏。

纯属是没有军事常识、对军事没有兴趣也不学习，以至于连自己干了什么逆天蠢事都不知道，事后还能本着基本的公民爱国心不顾危险地去救人。

等因失血过多加伤势严重，而持续昏迷了一周的沃罗申科从医院的ICU病房醒来，得知了事发原因和昏迷后发生的事竟然如此之时，却是久久失语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当沃罗申科看过了那些已经被抓进班房里的年轻人，那痛哭流涕的悔过道歉视频，又被前来探望的军事检察官征求处理意见时，最终在一声长长的叹息后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我不知道，他们既因为无知愚蠢而害了我和我的战友，又因为起码的爱国心而救了我和我一部分的战友。”

“我没有任何意见想要发表，检察官同志，您应当能理解这对我而言有多么困难。我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这样的年轻人，能生活地无忧无虑、快活自在，才选择穿上军装走向战场的。”

“如果您想从我这儿，得到‘从严处理、从重处罚’的意见的话......”

“抱歉，我让您失望了。”

至于最终的审判结果如何，失去了双腿并办了退伍手续回家疗养的沃罗申科，已经不想也无心再去关注。

直到有一天，借着回莫斯科述职处理公务的机会，而打听到有沃罗申科这么一号人物的“老牙”伊乌什金，主动找上门来帮周正物色人才时。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军队的沃罗申科，终是被老牙的一番话说得改变了主意。

“我不是说想让你回到战场那种伤心地，沃罗申科同志，只不过......”

“你是想这样一直坐在轮椅上，最后插着尿管、戴着呼吸面罩，或老或病地死在床上，临终前回想着‘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还是说，你想在轮椅上开始一段新的故事。可能不够英雄也不够传奇，但起码，那不会让你在临终前只有‘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想。”

“况且，你老婆孩子不是也需要不少钱来生活吗？我知道你的津贴补助肯定不少也一定够用，但同志，钱这东西，它永远没有嫌多扎手的时候，更何况还是去做你擅长的事，凭本事挣钱不丢人。”

“听我一句劝，既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的家人，好好考虑考虑吧。”

“这是我的名片，新的工作地点在非洲，决定好了就给我打电话，7乘24小时畅通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