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甩开外婆的手，冲上前质问。
我爸不以为然，在女人脸上亲了一下，让她去前面等自己。
“你想的那样。”
他的坦然刺痛我妈的眼睛。
她疯了一样的扯着我爸的胳膊，质问着不是答应跟自己复婚了吗？
周围路人看来，我爸阴沉着脸一脚踹开她。
“你不照镜子？赶紧滚，别耽误事儿。”
我妈不依不饶激怒了因被围观勃然大怒的男人。
那个骨子里就嗜血家暴的男人将她打到在地，尖头皮鞋踹在她的身上。
外婆踉跄过来拦着他，却被一把搡开。
头撞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石头。
我爸慌了神，丢下句，“老不死的，你自找的。”
他拉着新欢匆匆离开，我妈想追上去却被路人拦下。
无奈送外婆去了医院，可惜外婆年迈又头部遭受重创，引发急性脑出血。
她没有钱了，我爸不接电话，她只能找弟弟。
“妈，我也没钱了，你自己想想办法。”
急匆匆挂断了电话，我妈无头苍蝇到处借钱。
可她早就跟亲戚不来往了，被医生催了一遍又一遍之后，颓然坐在地上。
“放弃治疗吧，我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她想起什么，借用医生手机给我爸打电话。
听到是她声音，那边直接挂断了。
抢救室的灯灭了。
外婆没了。
不到半个月，她失去了两个亲人。
处理好外婆的后事，她收拾东西回到了乡下。
从始至终，我爸那边的人都不曾过问一句。
她终于意识到，那个被她视为最重要的家人，是真正的吸血鬼。
当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手机里，她的儿子儿媳在三亚度假。
秀的账单上千，买的包上万。
就连我爸那个情人，也出现在了他们的全家福里。
一家人，和和美美，除了她。
她在老房子中看到我与她的合照，鬼使神差的摘了下来。
泛黄的老照片中，我孺慕的看着她。
可她却满眼心事，强撑着一丝笑容。
这是我爸刚跟她离婚的时候。
灰尘将我的脸遮掩的模糊，那段尘封的岁月被掀开。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我死了之后，弟弟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把我妈所有的钱都骗走。
除了那张银行卡，我还给她买了养老保险。
保险单子在我闺蜜那里，我拜托她替我保存。
这时，我妈的电话响了起来。
闺蜜语气有些冷，“阿姨，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现在来找你。”
……
闺蜜开车来的很快，将我给她留的后路都说了。
“阿姨，原本我应该早点跟你说，但谁知道你会不会把这些东西都留给你家太子。”
老房子是她最后的归宿，养老保险是她经济保障。
还有一笔，我攒了十万放在了闺蜜那里。
“她胃癌都舍不得治，连止痛针都不打，说要多给你存钱。”
“你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那么久，难道真的没发现她的异样吗？”
6
我妈眼神闪烁，之前我当着她面冲进洗手间呕吐。
她把碗筷摔在地上，大声质问我是不是跟谁鬼混怀孕了。
我日渐消瘦精神不佳，她怪我要死不活碍眼。
见我大把大把吃去痛片，还要把我送去戒毒中心。
“我，我只是太忙了……”
她浑浊的眼溢出泪水，无力的解释着。
可她真的忙吗？
她在我爸家里忙前忙后洗衣做饭，七八岁的我在家里饿的只能生吃干面条。
为了满足她的心愿，我心甘情愿赴死。
而那个被她当成眼珠子的儿子，将她骗的一干二净就断了联系。
闺蜜走的时候，将那张银行卡留给了她。
我妈想了半天，给小航打去了电话。
一连十几个，小航终于接了起来。
“干啥啊，忙着去死啊？”
我妈苍白着脸，“妈生病了，你能不能……”
话音未落，小航说了句没钱就把她拉黑了。
这是她最后的试探，我妈擦掉脸上的泪，给闺蜜打去了电话。
“阿姨错了，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
闺蜜将我妈带到了我的墓地。
亲眼看着自己的黑白遗照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儿。
我能感觉到我妈哪里不一样了。
她坐在我面前，鲜少温柔的抚摸着我的照片。
“妈对不起你，妈要来陪你……”
外面下着雨，雨水砸在伞上，闺蜜并没听清她说的话。
回到家里，我妈发起烧来。
恍惚之中，她梦到了我小时候。
那时我健康活泼，总喜欢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的叫妈妈。
哪怕她情绪失控让我滚远点，我也小心翼翼的抓着她的手。
一遍又一遍的说，“妈妈，我会永远陪着你。”
她哭着醒了过来，外面一片大亮。
“阿姨这些年太糊涂，你可以跟我说一说瑶瑶都跟你交代了什么吗？”
我妈红肿着眼睛，灰白的发丝胡乱散乱着。
即便心中怨她重男轻女，闺蜜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将我留给她的遗书递了过去。
甜甜，我可能活不久了，麻烦你好好照顾我妈妈。
她腰椎不好，你有空就带她去南关区那家做一下正骨。
那里的康复师温和专业，我妈性子有些敏感，刚好适合那里
我给她留了十万块钱，还有一笔养老保险。
你不要一口气都给她，我担心小航把钱都要走。
她老了，那个小吃摊你没事儿过去看看。
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想着多赚点钱带她去外面多走走。
她这一辈子太辛苦了，总是为弟弟跟爸爸活着。
可我不怪她……毕竟她给了我生命。
胃癌真的好煎熬啊，好在时间还够用。
我妈捂着嘴，嚎啕大哭。
那个被她忽视的小女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长大。
她跳下去的时候应该很害怕很绝望吧。
那个要亲手夺走她性命的是自己的妈妈。
那么懂事，那么可爱乖巧。
甚至还发烧都会撑着精神在晚上敲门提醒自己喝一杯牛奶在睡觉的女儿。
被她亲手杀了……
7
我妈小心将遗书折好放在口袋。
她扑通跪了下来，将银行卡递给了甜甜。
“我对不起瑶瑶，她不是失足，她是被我害死的……”
甜甜瞪着眼，不可置信的反问，“你说什么？”
“小航要娶媳妇儿，他爸就撺掇我给瑶瑶买个意外险，我真是鬼迷心窍，我对不起她。”
当时我弟还有些犹豫，可向来将女儿当成赔钱货的男人，却软硬兼施。
甚至，答应与她复婚。
她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甜甜脸色越来越难看。
若不是因为她是我妈，此时已经被轰出来了。
“你想怎么做？”
甜甜压着怒火，眼底冰冷一片。
“这个钱是瑶瑶用命换来的，他们不配，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件事捅出去，就算我去坐牢，去给瑶瑶偿命也没关系，这都是应该的。”
我妈对他们死心了，拜托甜甜给她点时间。
她收拾整齐，重新找到我爸家。
见他还要把自己关在门外，我妈主动开口。
“老林，我就在这儿给你做个保姆就行，我现在无处可去，你要是太绝情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我爸紧紧盯着她，“你疯了？”
卧室里是女人娇媚的声音，“老林，谁啊？”
我妈依旧以前那样卑微讨好，“我的伤都好了，娜娜也快生了，你这里也缺个人打扫，我留在这里能吃口饭就行。”
我爸嗤笑一声，“你还真是贱皮子。”
那女人也跟着娇笑起来，柔弱无骨的靠在我爸身上。
“老林，免费的保姆干嘛不用？”
她压根没将面前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放在眼里。
我妈就这样顺利入住在杂物间，狭小的窗户，闷的她满身黏腻的汗水。
夜深人静，她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抚摸着我的照片。
“瑶瑶，妈会给你报仇的。”
她将我的照片放在枕头下面，辗转许久才睡了过去。
7
我爸的情人叫周洁，是一个主播。
她将我爸迷的团团转，手中的钱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直到有一天，我爸出去通宵打麻将。
周洁换上吊带黑丝，拎着精致的小皮包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我妈头也不抬，等她离开才悄悄跟了上去。
一直到一处酒店地下停车场，周洁跟一个男人抱在了一起。
“我才不会跟那老头子结婚，一身的老人味儿恶心死了。”
“等我把他的钱都骗过来，就跟你远走高飞。”
她俩纠缠着拥抱着朝着楼上走去。
我妈将这一切都拍了下来，默不作声的回到了家里。
等我爸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一觉睡醒的时候，周洁已经坐在沙发上贴面膜了。
我妈并未提起亲眼目睹周洁出轨的事儿。
反而“无意间”在我爸不在的时候将他存折密码说了出来。
周洁恍若不经意，随口找了个理由将我妈支了出去。
我妈在超市买了许多娃哈哈，带到了我的墓碑前。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喝这个，瑶瑶，妈想你了。”
她这次来没有哭，眼底带着一抹决然。
她给了看守墓地的大爷一笔钱，拜托他隔三差五清扫一下墓碑。
白发人送黑发人，大爷终究是答应了。
回到家里，周洁的所有行李都消失了。
我爸急的在家团团转，电话都打爆了人也没接。
“人呢？她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