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派出所的环境简陋，他颓然的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
他不明白，只是签了个合同，投资了个项目，怎么突然什么都没了。
可即便此时，他都没想起。
我曾告诉他，不要在喝的烂醉的时候做任何决定。
夜晚很漫长，冬至的温度已经很低了。
他蜷缩在角落里，嗫嚅着，“不会的，我有很多钱，就算没了房子我也可以东山再起。”
闺蜜看到他像狗一样躲在角落里的狼狈样子，冷笑出声。
“在墓园撒泼那勇气怎么没了？方轩，这个世界除了枝枝没人会惯着你。”
其实，就算不是方轩，我也活不了太久了。
严重的心脏病无时无刻都在透支我的生命。
若说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也只有方轩了。
我跟闺蜜将他的退路都安排了妥当。
“枝枝早就知道你是个废物，给你留了钱跟基金，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方轩猛然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赵真真。
“她是不是诅咒我了，要不是她克我，我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如失去理智的野兽，猛然起身撞在栅栏上。
砰！
巨大的声响惊动不远处的警察。
赵真真示意他们不必紧张，似笑非笑的看着方轩。
“要不是枝枝，你现在还是个跑单子的推销员。”
“枝枝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临死之前百般叮嘱我要好好的照顾你。”
“方轩，好歹你也三十了，还这么好赖不分？”
方轩死死的咬着牙，任凭赵真真羞辱着他。
出了派出所，赵真真带他去了我给他留的最后一座别墅。
临走之前，她眼圈泛红却依旧昂着下巴。
“收住枝枝给你留的最后的东西，再弄丢了，你就真成流浪狗了。”
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赵真真念着我跟她多年的感情了。
方轩捏着信，在门口站了许久。
直到两条腿都失去了知觉，才进了屋。
屋子里的布置依旧是他喜欢的风格，甚至连他常用的品牌的生活用品都摆放在于之前房子相同的位置。
瘫坐在沙发上，看到茶几上摆放的一张合照，旁边是打印好的相册。
是他跟我刚在一起时的合照，微微泛黄，却依旧十分清晰。
相册里是我们这些年的聊天记录，封面是他跟我告白的那句话。
“我不知跟你在一起是否会后悔，但是不跟你在一起我一定会后悔。”
偌大空荡的客厅里，原本以为失去一切的男人又获得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
以为是瞧不起自己的妻子，实则事事为他考虑。
或许是他想起把我丢在海底星空时的场景。
方轩捂着脸，佝偻着声音痛哭流涕。
可惜，这次我在也不能像以往一样从身后抱住他。
“老公，你很棒，是我心中最好的人。”
6
我死后一个月，方轩深山老家的亲戚才得知了消息。
他妈打电话，兴高采烈的恭喜他终于能吃上绝户。
“儿子，给妈也整个别墅，刚好你弟弟也要结婚了。”
“那个老女人总是吊着眼睛看人，现在好了，终于死了。”
……
电话那边喋喋不休的计划着我留下的巨额遗产应该怎么花。
正如我在世，总是会不遗余力的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
方轩以前很满意我懂事成熟，更是对他家里人大方。
这让他在老家那里赚足了面子。
可差点失去一切的方轩，峰回路转见识人心险恶。
他沉默许久，突然开口，“妈，我所有的钱都被骗光了，现在房子跟公司都没了，你跟弟弟可以给我凑点吗？”
他妈楞了一下，便破口大骂。
甚至骂他不长脑子，害的自己以后无法享福，不得好死。
方轩苦涩的挂断电话，他突然发现，似乎除了那个被自己亲手害死的妻子，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爱自己。
方妈的短信发了过来，警告他不要肖想自己留给弟弟的家产。
方轩轻笑一声，想起我曾经婉转的劝告他不要事事纵容。
可那时，他是怎么做的？
他愤怒的砸了桌子上所有的碗，滚热的汤溅到我身上。
可他却冷冰冰的瞪着我。
“你是不是在跟我藏心思？你也嫌弃我家庭条件不好对吗？”
我试图跟他解释，我并不在乎这些钱，只是不能总这样纵容，若以后没有了我，他是否还能承担得起他家里人的欲望。
“怪不得你们是做生意的，一张嘴皮子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见我脸色惨白不再说话，方轩报复似得快意的笑着。
后来，他妈进城，带着一群亲戚。
身上脚下都是泥巴，将我支使的团团转。
就连保姆都看不下去了，可他妈一边吐瓜子皮一边大言不惭。
“有钱人怎么样？不还是得伺候我儿子跟我？”
方轩抱着我，哄着我多忍让，他妈一个人拉扯他哥俩长大不容易。
我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跟真真出去逛街。
回来却发现，他妈把我爸妈的遗照丢在地上。
相框上的玻璃碎裂，照片上是一个脏乱的脚印。
我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气的浑身哆嗦。
这是他们唯一的照片了。
偏偏他妈不以为然，“你俩一直没怀孕就因为家里放了这么个晦气的东西，要我说就应该找个大师过来做做法。”
原本方轩要为我说话，可他与方妈一脉相传的迷信。
他劝我将遗照送走，再找个大师好好看看。
我虽然心中悲痛万分，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是我的老公，是陪我走完余生的人。
只可惜，即便是做到这个地步，我的肚子依旧没动静。
我一直因为这件事而觉得亏欠，甚至偷偷去做取卵手术。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方轩是天生的死精症。
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他，不曾想，他会亲手杀了我。
7
沉寂多日，方轩终于出屋了。
他独自一人乘车来到墓园。
手中捧着我最爱的向日葵。
我曾说过，向日葵代表生机，我喜欢那样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当时方轩不以为然，可如今他郑重其事的站在我的墓碑前。
守墓人在不远处紧紧的盯着他，生怕他又发疯羞辱一个去世的人。
“枝枝，我对不起你。”
他眼下青黑严重，胡茬冒了出来。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向我们过去发生的事儿，我真是个畜生。”
“明明你对我那么好，我却一直因为该死的虚荣对你憎恶。”
他扑通的跪在地上，颤抖着肩膀痛哭出声。
“对不起，我还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他抬头，朦胧的泪眼看到墓碑上还没清理干净的红色油漆。
他抬起手，用力的擦拭着那个油漆。
“对不起，对不起。”
他疯疯癫癫的不断重复着，用手一遍遍的擦拭。
直到皮肤被石头磨的皮开肉绽，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鲜血淋漓，他的血沾在了油漆上面。
似乎想到什么，他把伤口在棱角狠狠一蹭。
将汩汩冒出的血覆在油漆上，他长舒了一口气。
“枝枝，这算不算我也在陪着你。”
守墓人大爷在不远处，瞪大了眼睛。
“这小伙子疯了吧？”
他忙过来一把将方轩拉了起来。
许是失血过多，方轩脚步摇晃。
“小伙子，你的歉疚死者感受到了，你快走吧，你这样下去会吓到别人的。”
方轩被强拉硬拽的带了出去，回到车上，胡乱用纸擦了擦伤口。
很快，墓园的事儿就传到了真真的耳中。
其实，我还给方轩留了其他的后路。
就是真真的照顾。
只可惜，我死去之后他的所作所为，让真真无比憎恶。
即便现在她还是憎恶方轩，却愿意伸出手完成我最后的遗愿。
她给方轩打去了电话。
“吴娜的身份，我查到了。”
原来，这吴娜并不是小助理这么简单的人。
在进入公司的前几年，她曾经下海专捞有钱人。
她的手段层出不穷，根本让人察觉不出来。
短短几年，她便迅速的积攒了一大笔财富，并做了全面的整容。
那些被她骗的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
只是没有人能找到她而已。
当她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时候，是完全改头换面的吴娜。
“你给她花的钱很大可能追不回来了，但是被灌酒后签的合同可能还有些希望。”
“我也可以帮你找到吴娜。”
方轩此时无比的冷静，他愧疚开口对赵真真道了歉。
赵真真冷笑一声，“我只是不愿让枝枝在天之灵也被你这些破事儿烦的不得安宁罢了。”
很快，赵真真派的律师找到了方轩。
他将所有的资料交给方轩，并且将吴娜的地址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