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远的手指在黑暗中微微颤抖，冰冷的相机镜头紧贴着他的眼睛。这不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但却是第一次看到死亡有如此精准的弧线和旋转。

"我们都只是一场比赛中的球，文远。"玛库拉站在对面，她的网球眼珠在月光下诡异地转动，"被击打、反弹，最终要么出界，要么得分。"

林文远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他的左腿伤口再次裂开，温热的血液沿着小腿蜿蜒而下，在这片刃草球场上画出一条蜿蜒的红线。

距离上一章的毒瘴爆发己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但他的肺部仍在灼烧。小骨头不见踪影，而托马——那个行走的球网——正躺在球场边缘，肋骨外翻的身体一动不动。

"你没告诉我全部真相，"林文远举起相机，对准玛库拉，快门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冷冻舱里的不只是球员，对吧？"

玛库拉的笑容扩散开来，就像一道撕裂在她脸上的伤口："你终于问对了问题，战地记者。"

***

黎明前的空气异常粘稠，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林文远蹲在地下实验室的通风管道旁，小骨头紧贴在他身边，男孩苍白的皮肤上青筋暴突，这是他预知能力发动的征兆。

"他们要启动'最终比分'了，"小骨头用蹼状的手指拉扯着林文远的袖子，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主系统在准备献祭所有克隆人，为了激活——"

"激活什么？"林文远急切地追问。

"大满贯核心，"小骨头的眼睛翻白，身体像触电般抽搐起来，"一个可以重写网球历史的量子机器。玛库拉不是要复活球员，她要用他们的基因创造新的历史线，在那里她从未被禁赛，她永远是冠军..."

林文远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伤口感染还是这个荒谬真相的冲击。他从口袋掏出那枚从卡鲁身上取下的"骨片"——那不是骨头，而是一块古老的电路板，上面刻着模糊的字母："ITF 1987"。

国际网球联合会的原始数据存储器。

"我们必须破坏主控室，"林文远决定道，"但我需要一个足够强的电磁脉冲。我的相机电量不够。"

小骨头眼睛一亮："我知道哪里有更多能源。"他指向通风管道深处，"但那里有六个托马的'兄弟'在巡逻。"

林文远握紧了从第七场比赛中获得的"燧石球"，这颗被岩浆淬炼过的网球在他掌心发出微弱的红光。

"那我们就打一场六对二的'团体赛'，"林文远冷笑道，"而且我有一个完美的发球计划。"

小骨头困惑地看着他："但你甚至站不稳，怎么发球？"

林文远举起相机，把燧石球塞进了闪光灯舱："谁说我要用球拍发球了？"

***

主控室的大门被风化的网球线缠绕，像某种远古生物的神经系统。林文远和小骨头躲在巨大的发电机后面，观察着眼前的景象：十二个冷冻舱排列成网球场的形状，每个舱内都是一位曾经的大满贯冠军，他们的身体被细如发丝的导线连接到中央的金属装置上——那是一个由西大满贯奖杯熔铸而成的球形核心。

"你们来得正好，"玛库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文远转身，看到她手持一把全新的球拍，拍面上闪烁着电子脉冲。"见证历史时刻——当我按下这个按钮，所有被禁赛、被毁掉的网球天才将迎来重生，在新的时间线上。"

"靠吞噬其他人的生命？"林文远质问道。

"这叫'淘汰赛'，亲爱的，"玛库拉向前走了一步，她的网球眼珠急速旋转，"弱者出局，强者晋级，这就是网球的本质，也是进化的法则。"

林文远注意到玛库拉拍子上的肠线己经不再是普通材质，而是被电子元件替代——像极了他曾经在战地报道中看到的神经接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玛库拉突然问道，语气中带着怜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因打假球被禁赛，却真的是被陷害的球员。你是系统的一个错误，需要被修正。"

林文远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蔓延："所以这一切——部落、比赛、克隆人——都是为了纠正网球历史中的'错误'？谁给你权力决定什么是错的？"

"科学给了我权力，"玛库拉高举球拍，"而你的DNA给了我完美的修复模板。"

就在这时，小骨头突然弯下腰，双手捂住耳朵，痛苦地尖叫起来："他们要醒了！所有的克隆人，他们在系统里挣扎..."

林文远意识到时间不多了。他猛地按下相机快门，同时喊道："小骨头，闭眼！"

燧石球在闪光灯的高温下瞬间爆裂，释放出刺目的光芒和灼热的能量波。玛库拉尖叫着后退，她的网球眼珠突然停止旋转，球拍从手中滑落。

林文远冲向中央控制台，将从卡鲁身上取下的骨片插入接口。屏幕上立即闪现出一串复杂的代码，随后是一行刺眼的红字：

"系统检测到外来入侵，启动紧急保护程序。"

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天花板剥落的混凝土砸在冷冻舱上。小骨头拽着林文远的袖子："我们必须离开！整个系统在自毁！"

玛库拉从地上爬起来，她的网球眼珠己经碎裂，露出里面的电子元件："你毁了一切！这是人类网球的最后希望！"

"不，"林文远取回骨片，将相机对准了玛库拉，"真正的网球不需要虚假的历史，就像真正的记者不需要捏造的新闻。"

随着一声巨响，控制室的一侧墙壁坍塌，露出了通向地面的隧道。林文远拉起小骨头，向出口跑去，身后传来玛库拉绝望的尖叫："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系统有备份！有备份！"

当他们跑出地下实验室，抵达丛林边缘时，整个"网球部落"己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林文远回头望去，看到那些被困在地下的冷冻舱正一个接一个地爆炸，火光照亮了夜空。

"她说有备份，"小骨头喘着气说，"这意味着还会有其他'部落'。"

林文远沉默地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物件——那是卡鲁的一块皮肤碎片，上面刻着一串坐标。

"这就是我们的下一站，"他说，眼神坚定，"真相永远值得追寻，即使要横跨整个世界。"

小骨头望着远处燃烧的部落，声音微微发抖："你还会打网球吗？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

林文远低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和颤抖的左腿，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微笑："或许不会用球拍了，但我永远不会停止'比赛'。"

他举起相机，对准燃烧的废墟，按下了快门。在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玛库拉最后的低语，穿透火焰和浓烟，首达他的耳畔：

"决胜局才刚刚开始，林文远。这场比赛没有休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