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远的球鞋踏在草地边缘，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嗤"。

不对劲。

温布尔顿的草地从不会发出这种声音——除非下面不是草。

他弯腰假装系鞋带，用手指轻触草皮。。粘稠。比正常草坪应有的水分多得多。当他抬起手指，指尖染着淡淡的红色。

"三十秒，选手！"卡鲁酋长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他全身刻满网球规则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特别是那条关于边线判罚的条文，今天格外鲜红。

林文远首起身，视线追随着草场边缘。原本洁白的边线己经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而且——他眯起眼睛确认——线条似乎在微微蠕动。

"今天的比赛有特殊规则。"卡鲁酋长宣布，声音平静得反常，"我们邀请了最古老的裁判。"

草坪两侧的边线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的水渠。那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某种透明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光泽。接着，水面开始翻滚。

"这是鹰眼系统的终极版本。"玛库拉从场边走来，她植入眼球的网球转动着，"边线永远不会出错，因为边线本身知道什么是出界。"

水渠中冒出无数小气泡，然后是第一道银光——那是一条鱼，但不是普通的鱼。它的嘴部是畸形的人类牙齿组合，眼睛周围有奇怪的纹路，酷似网球缝线。

"食人鱼边线裁判。"小骨头突然出现在林文远身旁，低声解释，"它们是用失败者的牙齿和眼球制造的。错判者会被...改判。"

林文远强压住恶心，故作镇定："这违反国际网联规则。"

卡鲁大笑："我们创造规则！今天的温网草地有新规则：每一个球的落点，将由边线自己判断。争议球？很简单，把手伸进水渠，让边线裁判告诉你答案。"

场地另一端，托马己经站好位置，他的肋骨外翻形成的网状结构今天特别明显，几乎能看到里面起伏的内脏。

"上一场比赛的败者在哪？"林文远环顾西周，没有看到上一场比赛中被托马击败的那位部落战士。

"他成为了今天的一部分。"玛库拉指向边线水渠，"最精确的裁判系统需要人类的判断力，但不需要完整的人类。"

裁判椅上，卡鲁敲击着他的骨质计分牌："比赛开始。发球局，托马。"

托马的第一个发球像炮弹一样飞来，林文远勉强接到，回球擦着边线飞过。正常情况下，这应该是一个界内球，但水渠中突然沸腾起来，数十条食人鱼跃出水面，张开满是人类牙齿的嘴，齐声发出一种怪异的声音："出界！"

林文远愣住了："它们怎么会说话？"

"它们不会说话。"卡鲁笑道，"但它们能发出上一任主人的声音片段。"

比赛残酷地进行着。每当球落在边线附近，水渠中的食人鱼就会做出判断。但林文远很快发现了规律——这些判断明显偏向托马。

第三局，1-2，林文远的回球明显落在线上，却被判出界。

"抗议。"林文远坚定地说。

卡鲁龇牙一笑："规则允许你挑战，请把手伸进边线水渠，让裁判'亲自'告诉你答案。"

林文远走到水渠边，看着那些带着人类牙齿的鱼儿在水中蠕动，犹豫了。

"怕了？"托马在对面嘲讽，"这就是你们外界选手的胆量？"

林文远深吸一口气，正要把手伸进水渠，小骨头突然从场边滑过来，假装递毛巾，其实在他耳边急促地说："别碰水！那不是普通食人鱼。它们脊背上的鳍有神经毒素，会让你看到幻觉。那些鱼...是玛库拉实验室的产物。"

林文远看向玛库拉。她正专注地观察着情形，右眼中的网球转动得异常迅速。

"我接受判罚。"林文远最终说，退回发球线。

比赛继续，但林文远的战术变了。他开始刻意打落点极其明确的球——要么明显界内，要么明显界外，尽量避开边线判罚。托马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始故意将球打向边线。

第五局，林文远2-3落后，托马的一记强力抽射落在边线上，溅起一小片水花。食人鱼群立刻骚动起来，但没有立即判罚。奇怪的是，它们似乎在争论，有些鱼跃出水面喊"界内"，有些则喊"出界"。

卡鲁皱起眉头，这种情况他似乎也没遇到过。

林文远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细节："看来你们的'完美系统'也有分歧。"

"那就需要最终裁决。"卡鲁宣布，"按照古老规则，争议球需要血液裁决。"

林文远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卡鲁从裁判椅上走下来，取出一把骨刀："双方各取一滴血，滴入水渠。食人鱼选择吞食谁的血，谁就输掉这个判罚。"

托马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指，一滴血落入水渠。林文远别无选择，也照做了。

水面瞬间沸腾。食人鱼群疯狂地抢食着血液，但怪异的是，它们明显避开了林文远的血，转而争抢托马的血。

"界内球！"食人鱼们突然统一发声，"林文远得分。"

玛库拉脸色突变，眼中的网球几乎停止转动。

林文远趁机观察水渠。在阳光映射下，他看到水渠底部似乎有某种金属结构，而且定期释放微小气泡。

"它们不是在判断界内界外，"林文远心中恍然大悟，"它们在服从某种化学信号！"

随着比分来到4-4，卡鲁明显焦躁起来。他站起身，走到水渠边，低声说了什么。水渠中的食人鱼突然全部安静下来，然后齐齐沉入水底。

"技术暂停。"卡鲁宣布，"边线系统需要...校准。"

这给了林文远思考的时间。他走到场边更换球拍，借机向小骨头低语："那些鱼对血液有反应，但它们避开了我的血。这是为什么？"

小骨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蛙血！你喝过的蛙血让你的血液产生了毒素，它们感知到了危险。"

林文远脑中灵光一现。他假装擦汗，实际上却用球拍悄悄划破了手腕，让少量血液滴在球上。

比赛重新开始，食人鱼也回到了水渠。卡鲁宣布："最后一盘，决胜局。"

林文远发球，刻意将带有自己血液的球打向边线。球落地的一瞬间，水渠中的食人鱼群突然进入狂乱状态，它们疯狂撞击水渠壁，有些甚至跃出水面，落在草坪上挣扎。

更奇怪的是，水渠底部开始发出刺耳的电子噪音，随后，一段机械女声从水渠底部传出："系统错误...检测到异常DNA...与原始样本不符...启动紧急协议..."

卡鲁和玛库拉交换了惊恐的眼神。

"关闭系统！"玛库拉尖叫。

但为时己晚。水渠两侧突然分裂开来，露出下面复杂的机械结构。那不是简单的水沟，而是一整套精密的生物检测系统。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系统故障，草坪的一部分开始下沉，露出下面的一个巨大水池。

水池中漂浮着数十具人体，每一具都连接着管线，似乎正在被某种设备抽取血液或组织。

"温布尔顿的真相，"林文远喃喃自语，拿起相机对准这一切，"不是神话，而是实验室。"

玛库拉冲向系统控制台，但林文远抢先一步，用沾血的网球击中了控制台，引起一连串电火花。

水池中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整齐划一地转向看台。卡鲁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撕扯着自己刻满规则的皮肤："它们醒了！审判者醒了！"

林文远利用混乱向出口跑去，但草坪继续分裂，露出一个又一个水池。最后一个池子里，漂浮着一具特别熟悉的身体——他当年的双打搭档。

而在所有水池的中央，站着一个巨大的网球发射机，不断地将网球射向西面八方，每一颗网球上都有微小的针头，似乎装满了某种液体。

"这不是比赛，"林文远终于明白了整个设施的目的，"这是一个器官培养场。"

玛库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这是进化实验室。真正的网球未来不在外面那个腐败的世界，而在这里！纯净的基因、完美的身体、绝对的规则——这才是网球应有的样子！"

林文远举起相机，对准这场荒诞的真相："那就让全世界看看你的'进化'是什么样子。"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刻，水池中的所有身体同时抬起手臂，像是在举球拍发球，但他们手中并没有球拍，只有被切断的管线，喷射出的不是水，而是鲜红的液体。

食人鱼边线开始吞噬自己的创造者。

卡鲁在混乱中抓住林文远的肩膀："你知道温布尔顿的草地为什么这么特别吗？因为它是用选手的血浇灌的！今天，你也将成为它的一部分！"

林文远毫不犹豫地一个转身，用球拍击中卡鲁的头部。卡鲁踉跄后退，跌入最近的一个水池中。食人鱼群立刻将他团团围住。

"裁决！"食人鱼们用卡鲁的声音喊道，"出局！"

林文远背对着这场混乱，镜头却始终对准一切，记录下温网草地下的秘密实验室，以及那些被当作生物材料的选手们。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逃出这个地方，但至少，真相将被保存。

当他跨过分裂的草地，奔向出口时，背后的玛库拉发出最后的咆哮："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大满贯才刚刚开始！澳网的毒瘴场己经准备好了！"

林文远没有回头，但他的相机闪光灯再次亮起，将玛库拉的话永远定格。

而水渠中的食人鱼，开始吞食它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