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远的手指触碰到球拍线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站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或者说,是由反物质构成的另一个"林文远"。那个"自己"微笑的方式令他胃部绞痛,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自己从不那样笑。
"双打搭档确认完毕。基因匹配度:百分之百。"卡鲁酋长的声音从场边回荡,他的皮肤上的规则文字泛着诡异的蓝光,"反物质联结启动,倒计时三十秒。"
小骨头躲在场边的阴影里,用蹼状的手轻轻敲击地面,传递着莫尔斯密码:危—险—每—次—接—触—都—会—消—失—一—部—分—你。
林文远盯着对面的自己,仿佛在审视一面扭曲的镜子。那个"他"右腿完好无损,没有战地记者时期留下的枪伤,但左手手腕处的温网护腕却是崭新的,而非他习惯性到布料磨损的那条。
"我们开始吧,'搭档'。"反物质林文远开口,声音如同隔着一层真空传来,"赢了这场比赛,你就能见到当年诬陷你的人。"
林文远心跳加速。这正是他最想要的情报,但他不相信这个"自己"。
玛库拉站在审判席上,她编织成球拍线的头发微微颤动,植入的网球右眼不停旋转着,仿佛在校准什么参数。"第一项反物质双打赛,开始!对阵:林文远/反物质林文远 VS 托马/影子裁判。"
托马的肋骨外翻形成的天然球网随着呼吸起伏,他站在球场另一侧,身旁站着一个由纯粹黑影构成的人形,手持骨制球拍。
"发球权,林文远组。"卡鲁敲击着后脑勺的古老记分牌。
林文远深吸一口气,将球抛向空中。一刹那间,他看到球体表面出现了微小的裂缝,里面漏出的不是空气,而是某种闪烁的黑色物质。他挥拍将球击出,同时感觉右臂传来剧烈刺痛,仿佛某种无形的能量正在噬咬他的肌肉。
"每次你挥拍,就会损失一些细胞。"反物质林文远在接球前轻声说道,"而我每次击球,就会失去一段记忆。这才是真正的'双打代价'。"
球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不是抛物线,而是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zigzag路径。托马举拍反击,但球在接触他的球拍前突然分裂成两个——一个实体球和一个由光构成的幻影。
"分身球!"小骨头惊呼,但立刻被卡鲁用眼神制止。
托马击中了实体球,但影子裁判却挥拍打向那个不存在的幻影球。双方的动作诡异地同步,仿佛镜像般完美对称。
球飞回林文远这边,他正准备接球,却见反物质林文远抢先一步,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身体,将球精准回击。
"0-15",记分牌显示,但林文远注意到数字后面隐约有红色液体滴落。
"不对劲,"林文远对反物质自己低语,"这不是普通的比赛。你到底是谁?"
反物质林文远笑了,露出与林文远完全相同却又截然不同的表情:"我是你本应成为的那个人——如果你当年没有被诬陷打假赛。"
第二个球抛出,林文远感觉右臂更加疼痛,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刀片在切割他的肌肉。他咬牙挥拍,球击出的瞬间,他看到自己的手臂表面如同蒸发般消散了一小部分。与此同时,反物质林文远的额头渗出黑色液体,如同墨水般顺着脸颊滑落。
"每次湮灭反应,"反物质林文远艰难地说,"你失去身体,我失去记忆。最终谁都不再是完整的自己。这就是玛库拉的'完美平衡理论'。"
托马回球时,他的肋骨网剧烈震动,发出尖锐的共振声。那声音刺激着林文远的旧伤,他的左腿突然剧痛,几乎无法站立。反物质林文远却毫不受影响,轻松接球。
"你没有枪伤,"林文远喘息着说,"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
"聪明,"反物质林文远点头,"但不完全正确。我是你的一部分——那个你最害怕成为的自己。"
比赛继续,每次击球都伴随着剧痛和肉体的部分湮灭。林文远注意到,场地线正随着比分的变化而移动,如同某种复杂仪式的图案逐渐成形。
第一盘比赛结束后,比分牌显示6-3,林文远组获胜。但林文远的右臂己经半透明,能看到骨骼和血管的轮廓。反物质林文远的脸上则布满黑色纹路,如同破碎的瓷器。
"休息三分钟,"卡鲁宣布,用刻满规则的手指指向地下,"地面会提供补给。"
林文远低头,看到球场表面渗出红色液体,形成小水洼。反物质林文远毫不犹豫地跪下,用手掬起液体饮下。林文远犹豫着,但剧痛让他无法思考,最终也俯身饮用。
液体入喉的瞬间,他感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扩散,消失的部分肌肉开始以一种半透明的形态重新生成。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精神恍惚——他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的网球赛场上,有的在赢球,有的在输球,有的在打假赛,有的在作证。
"那是其他平行宇宙的你,"反物质林文远说,他的黑色纹路稍微减轻,"玛库拉的终极目标不是找到最强的基因,而是找到最强的'可能性'。"
林文远惊讶地看着"自己":"你在帮我?"
反物质林文远苦笑:"我们注定要相互毁灭,但在那之前,真相比胜负更重要。"
第二盘比赛开始了。这一次,托马的发球带着某种引力扭曲,球落地后不是弹起而是沿着地面滚动,违背了一切物理定律。林文远伸拍去接,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球拍与球接触的瞬间,他的半个手掌消失了,与此同时,反物质林文远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
"我看不见了,"反物质林文远平静地说,"但我能感觉到球的震动。"
他们以一种奇怪的默契配合着,林文远负责看,反物质林文远负责感知。每次击球都会带来伤害,但他们逐渐学会了如何最小化损失——林文远用球拍的边缘击球,反物质林文远则用特殊的击球角度减少接触时间。
场边,玛库拉的网球眼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她似乎对这场比赛的发展感到惊讶。小骨头则悄悄用蹼状手指在地上画着什么图案。
第二盘比分定格在7-6,林文远组再次获胜,但两人都己经不形——林文远右半身几近透明,只有网球护腕还完好无损;反物质林文远则有三分之一的身体变成了纯黑色虚无。
"最后一盘,"卡鲁宣布,他的皮肤上的规则文字开始流动重组,"启动反物质核心。"
场地中央突然裂开,露出一个脉动的黑色球体,散发着不祥的能量波动。林文远立刻认出那是什么——一个微型黑洞,或者类似的东西。每次有人击球,球都会短暂接触那个黑洞,然后带着更强的破坏力弹出。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反物质双打',"林文远喃喃自语,"我们只是开胃菜。"
第三盘比赛开始了,但规则完全改变。现在球必须至少一次穿过中央的黑洞才算有效。托马的发球首接瞄准黑洞,球进入后消失了几秒钟,然后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飞出,首奔林文远的胸口。
林文远下意识地举拍防御,球击中球拍的瞬间,一股剧痛传遍全身,他感觉自己的左肺消失了一部分。反物质林文远则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记忆正在加速流失。
"我记不清你是谁了,"反物质林文远恍惚地说,"但我知道我们必须赢。"
比赛进行到决胜局,比分5-5,双方都己经到了极限。林文远几乎无法站立,反物质林文远则不断忘记比赛规则,需要林文远不停提醒。
最后一个发球权给了托马。他深吸一口气,肋骨网剧烈起伏,然后将球抛向那个微型黑洞。球没有立刻出来,而是在黑洞中旋转,越变越小。场上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那个黑点。
突然,黑洞开始扩大,同时吐出了六个完全相同的网球,向六个不同方向飞去。
"这不符合规则!"林文远喊道。
卡鲁冷笑:"规则就是我——选一个球击打,其他的就会消失。"
林文远和反物质林文远对视一眼,不需言语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们同时举拍,但不是去击打那些球,而是首接冲向中央的黑洞。
"不!"玛库拉尖叫,她的网球眼剧烈旋转起来,"你们会引发可控湮灭!"
林文远和反物质林文远的球拍同时触碰到黑洞边缘,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林文远感到自己与反物质自己正在合二为一,记忆和身体同时重组。他看到了真相——玛库拉的实验不是为了找到最强基因,而是为了创造能在多重宇宙中存在的生命形态。
当白光散去,场上只剩下一个林文远,他既拥有战地记者的枪伤,也拥有未曾被诬陷的网球生涯记忆。他的手臂不再透明,但上面布满了如同星图般的黑色纹路。
"游戏结束,"他说,声音中同时包含着自己和反物质自己的音调,"现在,告诉我真相。"
玛库拉的网球眼突然停止了旋转,她露出一个近乎欣慰的笑容:"恭喜你,你是第一个完成'自我湮灭与重生'的实验体。欢迎来到下一阶段。"
场地西周的景象开始扭曲溶解,仿佛一场精心设计的幻觉正在褪去。林文远意识到,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在远处,小骨头默默擦去了地上画的图案,那是一个循环往复的网球轨迹,如同无限符号。他的第三只眼睛在额头上若隐若现,泪水从中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