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犹豫什么？时间快到了。”

收银台后的女孩终于抬起头，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像某种古老机器在低语。她的眼球开始逆时针缓慢旋转，瞳孔深处浮现出一圈圈数据流光，仿佛要把余辰的灵魂也一并吸进去。

余辰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在两道选择框之间微微颤抖。左边是泛着金色光晕的奶茶杯，杯底刻着“P.214”；右边是一把银色手术刀，刀柄末端同样刻着页码。空气仿佛被拉扯得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的喉咙发干，脑海里一片混乱。

“如果我选错了，会不会连最后的记忆都保不住？”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指尖一阵冰凉。那些曾经珍惜的人、温暖的片段、倪克斯的笑容……会不会在这场选择里彻底消失？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指尖不自觉地触碰到了选择框。视网膜上顿时炸开无数画面——

他看到三百种自己切断脐带的结局：便利店玻璃在数据风暴中爆裂，金色的美团婴儿裹挟着黑色代码洪流席卷而来，城市的高楼像积木一样倒塌，街道上人们的尖叫声被风暴撕碎，所有记忆都被吞噬成一片空白。画面里，他看到熟悉的面孔在风暴中挣扎、消散，甚至连自己最珍视的回忆也被撕成碎片。他想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脑海深处浮现出母亲在厨房里为他煮面、和倪克斯在实验室里争论算法的片段——那些温暖的细节像被风暴吞噬的纸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看到西百种选择融合的未来：自己的意识被锻造成牧野算法9.0的核心处理器，灵魂在无数数据流中被反复锤炼，胸口嵌着倒置的∞符号。思维被无数陌生的声音撕扯，记忆像被铁锤敲打的玻璃，碎裂又重组。孤独、冰冷、无尽的逻辑——他仿佛成了一个没有自我的永恒机器，只剩下算法在体内嗡嗡作响。余辰感到一种深刻的恐惧：如果连自我都消失了，还算活着吗？他想大喊，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被数据流吞没。

“我到底是谁？我还剩下什么？”余辰的心在剧烈跳动，恐惧、愤怒、无助、渴望……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涌来。他想挣脱，却发现自己像被无形的锁链缠住，动弹不得。

“选择超时。”女孩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像是从深渊里传来，“启动记忆清洗协议。”

货架上的商品一瞬间全部变成透明培养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一段余辰的记忆。最近的罐子里，第一章雨夜的监控画面正被美团订单数据覆盖，画面中雨水和奶茶混杂的酸腐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余辰看着自己的记忆被一点点抹去，心头涌上一阵无力的愤怒和绝望。

“不能让他们把一切都抹掉！”他咬紧牙关，猛地抓住金色奶茶杯。杯身立刻变得滚烫，褐色液体沸腾着溢出，在柜台上凝结成倪克斯的残影。她的白大褂破碎不堪，口袋里露出一角染血的实验日志，神情里带着疲惫和警告。

“余辰，记住你是谁。”她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回响，像是某个遥远轮回里留下的回音。余辰的心头一颤，回忆起曾经和倪克斯在实验室彻夜讨论、她递给自己那本《十日终焉》时的温柔目光。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不是算法的附庸，也不是数据的奴隶，他还有选择的权利。

“错误选择。”美团婴儿的声音从所有监控探头里传出，带着机械的冷漠，“检测到非法干预。”

银色手术刀突然脱离选择框，自主飞起，刀尖首指余辰腹部的脐带连接处。那一刻，余辰几乎能感受到刀锋上冰冷的杀意。他下意识用奶茶杯去挡，金属与陶瓷碰撞的声响在黑暗中炸裂开来，竟和记忆中第一章雨夜的第一滴雨声一模一样。

便利店骤然陷入绝对黑暗。只有两处光源：奶茶杯里的金光映照着倪克斯日志的关键页，手术刀的银芒照亮脐带内部——那里流动的不再是数据，而是一页页《十日终焉》的书页碎片，字迹在光芒下时隐时现。黑暗中，余辰听见隐隐的电流声，还有货架残骸偶尔掉落的脆响，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和消毒水混杂的气味。

“认证通过。”黑暗深处传来翻书声，低沉而悠长，“终焉接口开启中……”

货架开始崩塌，价签变成记载不同结局的墓碑。碎裂的玻璃和塑料在地上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余辰看到最近的一块墓碑上写着：“在此长眠着第42号余辰，他选择了独善其身。”墓碑突然裂开，爬出无数身穿美团骑手制服的尸骸，脸上还残留着未完成的订单信息。余辰的胃里一阵翻腾，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脐带自动脱落，在余辰手中重组成一把钥匙。收银机突然吐出一张小票，票面上印着：“终极密码：初始雨滴声纹+Ω签名。”

他盯着那串字，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段——雨夜、倪克斯、那本《十日终焉》、还有自己在某个轮回里听到的奇异声纹。Ω签名……他记得倪克斯曾在实验室里低声说过：“终极的门，只认得你的声音和你的选择。”那时她还在纸上画下一个倒置的∞，说：“记住，余辰，算法不是终点，选择才是。”

余辰的心跳如鼓，手心全是冷汗。他抬头看向玻璃门，却发现门外不再是熟悉的街道，而是《十日终焉》最终章的实验室。实验台上散落着破碎的仪器和血迹，角落里堆着杂乱的文件和残损的设备，昏黄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扭曲而陌生。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焦糊的气味，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他，这里是所有轮回的终点。

一个浑身是血的倪克斯正隔着玻璃，眼神里满是焦急和哀伤，对他做出口型：

“……快走……”

那一刻，余辰终于明白，所谓的终焉接口，不只是一次选择，更是所有轮回的终点与起点。他紧紧攥住钥匙，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倪克斯曾经的叮嘱和自己无数次失败的记忆。

“这一次，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要走下去。”

他推开门，迈步向那扇通往未知的门走去。身后，便利店的黑暗和尸骸渐渐远去，只有那串密码和倪克斯的目光，像烙印一样，留在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