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晋升与抉择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在喝茶聊天,只有林悦趴在电脑上,她的手在键盘上悬停了整整三秒,才按下邮件的发送键。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标着“年度晋升申请”的文档像一块沉重的墓碑。这是她第七次修改这份申请,每一次删改都像是在剥自己的皮--删掉“连续三年绩效A+”,因为苏瑶空降后她连拿两个C;删掉“主导智慧医疗项目”,因为那个项目最终被苏瑶转给了嫡系团队。

林悦不知道为什么苏瑶干什么都针对她,无论她多么努力都会遭到苏瑶的打压和否定。每次的方案都是她加班加点去做,最后的成功都属于她家的亲戚,成果的背后和她无缘。别的同事每天无所事事,而她永远都是那个努力,不断加班的人。公司里最后走的那个人永远是自己。而自己是拿公司最少的那个人。苏瑶每次都要罚款,扣她的工资给同事们买奶茶,以至于妈妈病了都没钱给。自己赚的薪水仅仅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别的同事经常聚会吃大餐,他们从来不喊自己。这些林悦都可以不计较,哪里有公平可言。她也不想蹭人家的饭,谁让自己没钱请客呢?妈妈打电话要医药费的时候,林悦躲在卫生间偷偷哭泣,哭完从手机里借了两万块钱给妈妈。自己吃了三个月的白米饭还没还完那笔钱。以至于每次听到手机来电,都吓得发抖。生怕母亲又住院。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世了,留下她和哥哥,妈妈三人。哥哥学习好,上了很好的大学,出国深造,而自己为了给哥哥赚学费,只上了普通的大学,本来想考研究生,提高一下学历,没想到妈妈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病倒了。一摔跤就顾着,眼看着衰老下去。哥哥在国外,靠洗碗赚取生活费,学费,在这一点上,她和妈妈一样,不愿意让哥哥知道她们生存的艰难。她也想换个单位,可是,她不敢,害怕失去这份工作,害怕生活无着落。

想到这儿,林悦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她假装上厕所,可是,经过茶水间,她看到镜中的自己,茶水间的镜子诚实地映出她的狼狈:眼下的青黑、起球的毛衣袖口、被咖啡渍染黄的衬衫领。她拧开水龙头,掬了捧冷水扑在脸上,却听见隔间传来刻薄的嗤笑:“林悦又在给苏总监当舔狗?听说她连苏瑶的咖啡杯都每天亲手擦……”

这些人家庭条件好,有权利嘲笑别人,而自己永远是那个被嘲笑的人,她想改变,可是,面对苏瑶的打压,她无能为力,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冷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林悦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当她抱着被退回十二次的策划案躲在消防通道哭泣时,苏瑶扔给她一包纸巾:“擦干眼泪,我教你什么叫真正的职场生存。”

林悦站在苏瑶的办公室门口,指尖无意识地着文件夹的边缘。玻璃门内透出的冷白灯光在地面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像一把劈开黑暗的利刃。她深吸一口气,推门时金属把手冰凉的温度刺入掌心。

苏瑶正伏在办公桌前,长发随意绾起,露出后颈一道淡粉色的疤痕。桌上堆着半人高的财报和并购协议,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听到动静,她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沙发:“放那儿,十分钟后看。”

林悦将策划案轻轻放下,瞥见茶几上摊开的《医疗器械行业白皮书》,书页间夹满荧光便签,边缘被翻得卷起。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空气中浮动着苦橙香薰与咖啡残渣混合的气息。

“这就是你熬了三天的成果?”苏瑶的红笔尖“嗤”地划破扉页,墨水在“智慧医疗生态链”的标题上晕开血痕。

林悦的喉咙发紧。她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思维导图被批注淹没--苏瑶的字迹凌厉如刀,每一笔都刺在自以为是的“亮点”上。

“客户要的不是数据堆砌。”苏瑶将笔掷在桌上,金属与玻璃碰撞的脆响让林悦一颤,“看看这段。”她指尖戳着市场分析章节,“‘我国老龄化率己达18.7%’--冷冰冰的数字能让人掏钱吗?”

林悦张了张嘴,却见苏瑶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暴露在冷光下,像条盘踞的蜈蚣:“这道疤是五年前董事会上留下的。当时我坚持砍掉三叔的养老地产项目,他当众泼了我一身热咖啡。”

想起五年前的苏氏董事会,水晶吊灯在争吵声中摇晃,苏瑶的白西装染满褐色污渍。三叔的雪茄几乎戳到她脸上:“养老地产是未来十年的风口!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战略!”

“最新出台的《建设用地审查办法》明确限制商业性养老用地。”她将文件拍在桌上,纸页间夹着某高官落马的新闻剪报,“您囤的那三块地,审批流程里掺了多少沙子需要我当众念吗?”

股东们交换着眼神。李董的佛珠在肥厚的手掌间转得飞快:“小苏啊,做人留一线……”

“留一线?”她冷笑,“等政策收紧,这些地就是埋各位的坟!”

三个月后,国土资源部突然彻查违规用地。三叔名下七个养老项目被冻结,苏氏股价暴跌时,那道烫伤的疤痕己经结痂。

“职场不是幼儿园。”苏瑶的声音将林悦拽回现实。她拉开抽屉,掏出一沓泛黄的投诉信摔在桌上。最上面那封用血红的马克笔写着“苏瑶滚出董事会”,落款日期旁画着个扭曲的骷髅头。

林悦的指尖抚过信纸边缘的焦痕--这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每天都有这种‘礼物’塞进我邮箱。”苏瑶抽出其中一封,念出刻薄的字句,“‘靠睡男人上位的贱’--写这话的刘总监,上个月刚因为性骚扰实习生被刑拘。”她忽然轻笑,“他现在应该很后悔,没在我抽屉里放死老鼠。”

夜风掀起窗帘,露出窗外金融城的璀璨灯火。苏瑶的身影逆光而立,疤痕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你以为那些夸你‘乖巧懂事’的人是真心的?他们只是在等你变成下一个我。”

苏瑶将改好的方案拍在林悦胸口。纸张擦过心脏的位置,留下火辣的触感。

“重做三件事。”她竖起手指,“第一,把第三章的行业数据换成临终关怀病房的实地访谈;第二,在竞品分析里加一页‘政策黑天鹅预警’;第三--”她顿了顿,“明天去仁和医院肿瘤科待半天。”

林悦猛地抬头:“可是 deadline 是后天……”

“所以你现在只剩三十小时。”苏瑶按下计时器,红色数字开始跳动,“要么让那些化疗病人的眼泪变成你的武器,要么继续当个端茶倒水的‘乖女孩’。”

次日,仁和医院肿瘤科。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林悦缩在走廊长椅上,看着枯瘦的老人攥着收费单痛哭。护士站的对话飘进耳中:“17床又欠费了…他女儿说要把苏氏告上法庭……”

她鬼使神差地跟到病房。17床的老人戴着苏氏生产的心脏支架,床头贴着巨额医疗账单。家属看到她胸牌上的“苏氏集团”,抄起热水瓶砸来:“你们这些吸血的资本家!”

滚烫的水溅在手背,林悦却感觉不到痛。她盯着账单上的自费项目--全是苏氏合作医院强制附加的高端服务。

凌晨两点的办公室,林悦将沾着泪渍的访谈记录推给苏瑶。

“17床张桂芳,72岁,植入支架后被迫购买VIP体检套餐。”她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女儿为此借了高利贷,上周被催债的打断两根肋骨。”

苏瑶翻动文件,忽然抽出张偷拍的照片:三叔的心腹正在医院后门与高利贷头目交接。

“很好。”她将照片塞进碎纸机,“现在知道真正的痛点是什么了吗?”

碎纸机的嗡鸣声中,林悦摸到手背的烫伤。那里起了一串水泡,像终于破土而出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