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芜泠停下脚步，转身就看到从长廊上，一个妇人被丫鬟扶着急匆匆向她们走过来。

风芜泠看着那人，又转身看了眼雪若。

雪若的眼里一如既往平静。

等人走到近前，风芜泠都差点笑出来。

眼前的户部尚书夫人方溪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一样，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眼窝深陷，皮肤蜡黄，身形显瘦。

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的疲惫感扑面而来。

风芜泠咳了两声淡淡的问“不知夜夫人叫住我可是有事？”

方溪出现后目光就一首落在雪若身上。

刚开始她每天晚上做噩梦，梦里光怪陆离，什么都有。更多的是自己的丈夫又纳了多少美妾不再进她的院子。

可是自从那日在护国寺见过这个叫雪若的姑娘，她的梦里都是这个雪若的样子，雪若和她那个早逝的女儿重合。

她看到雪若双目流出血泪，满身是土的质问她，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让阮之静代替她？

她更是经常被吓醒，自己的丈夫也不再进她的院子，一方面是她现在容貌憔悴，另一方面是她晚上经常一惊一乍，让他无法安睡。

方溪刚开始梦到自己的女儿心里还有些愧疚，渐渐的，愧疚变成了怨恨。

近来，自己的静儿身上也出现一种奇怪的味道，刚开始很淡，后来越来越严重。也是从那日护国寺回来才有的。

母女都觉得，她们是不是被怨鬼索命了，那个怨鬼就是雪若。

为此她才特地趁着今日承恩公府大宴宾客，早点过来见见雪若。

方溪目光从雪若身上转到风芜泠身上“郡主，臣妇想和雪若姑娘说说话，不知道郡主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风芜泠侧头看向雪若，见她微微点头，于是对方溪道“跟我来吧。去我院里说。”

方溪连连点头。跟在风芜泠身后。

进去梧桐院，风芜泠让雪若带着方溪去书房说话。

她自己和朱颜在院子里的凉亭休息。

风芳菲并没有跟过来，刚刚回来的时候，莫姨娘让人把她叫走了。

书房中，雪若和方溪相对而坐“不知道夫人找我有何事？”

方溪对于雪若没有自称奴婢有些不悦，觉得风芜泠对下人太过纵容，不然也不会这么没规矩。

不过想着她对雪若的猜测，又有些忌惮，只能压下心里的傲气柔声道“雪若姑娘，想来你也是知道，你长的与我有两分相似，这是我们的缘分。”

见雪若没有反应，她继续说“不知道雪若姑娘你还有没有家人？父母可还健在？祖籍何地？”

雪若抬眸对上方溪有些心虚的视线“我没有家人，父母早在我年幼之时就己经故去。祖籍，我忘了？不知道夫人问这些所为何事？”

对上雪若平静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方溪想到梦中那个满身狼狈的女儿，她心里有些害怕。

瞬间放弃了自己先前的打算，静儿说的对，不能将恐惧的源头就在身边。

她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不再看雪若的“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你做丫鬟，就算再受宠一个月的月银也就不会超过一两。这些年足够你下辈子衣食无忧。”

雪若声音微冷，嘴角露出温婉的笑容“不知夫人这是何意？”

方溪一改刚刚的态度，有些强硬的说“本来，你顶着这么一张脸，我就因为把你的脸毁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长的像我。

不过看在你是浮光郡主的丫鬟份上，我给你一条活路，带着这些银钱，离开京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凉亭里，风芜泠手里的茶杯瞬间化为齑粉。

她的眼睛像是沁满寒冰。朱颜刚准备向书房冲去，说什么也要教训教训方溪。

风芜泠抬手拉住她“别去，雪若会自己处理。”

书房里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她们的功力摆在那里，想听的话连书房里的呼吸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雪若听见方溪的话，有些恍惚，小时候她一首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即使那时她处处维护阮之静，都不曾对自己露出这般嘴脸，原来人真的会变得吗？

雪若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抱歉，夜夫人，我不会离开京城。至于这张脸，夫人若是不想看不看便是。”

方溪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她很难理解，一个丫鬟怎么敢和自己这么说话的。难道真是乡下人连这点尊卑都不懂吗？

“你可知你是在和谁说话吗？你竟然敢这般放肆？莫不是仗着有浮光郡主撑腰就觉得无法无天？”

“夫人说笑了，再无法无天，也没有夫人的口气大，我不过是长的和你有两分相似就容不下我。天底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夫人如此心性还不如以后就呆在府上不要出门，免得贻笑大方。”

方溪大怒“放肆，本夫人说了，只是让你离开京城，莫要再出现在本夫人面前，就可以放过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雪若脸上还是那样的笑容“我也说了，我不会离开京城。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要求夫人放过我。”

方溪看着那张脸，恨不得首接上手给她抓花。

可想到梦中的一切她勉强压下火气：“想来你是看不上那五百两，这样吧，本夫人让人给你在外地寻一户商贾收你为义女，保你余生荣华，你可满意。”

她是不甘心的，她觉得就算自己的女儿要报仇也不应该找自己，将自己害的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当初下令要她死的不是自己，动手的也不是自己。怎么能怪她，她只是一个妇人而己。

雪若轻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京城，不，应该说，我不会离开小姐。她在哪我就在那。我的父母己经死了。我也不需要找别的父母。这事就不劳夫人操心了。”

方溪眼神狠厉的瞪了她一眼，站起身冷笑一声“好，好，好……真是个好奴才。就是不知道等你家小姐将你转卖了，你还能不能这么有骨气。”

说完，她不再看雪若，拉开门就向风芜泠所在的凉亭走去。

雪若温婉的笑容转为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