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景臣再次睁开双眼,刺眼的白光几乎灼伤他的视网膜。
他身处医院病房,尝试移动时,颈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才意识到那里缠着几层厚厚的
绷带。
想抬手触摸,却发现双手被牢牢锁在病床两侧,金属手铐冰冷地嵌入他的腕部。
病房门外,两名警察面无表情地站立着。
如今,顾景臣不过是个普通的杀人犯,等待法院的宣判。
江可柔被杀身亡的消息已如野火般蔓延整个城市。
顾氏集团的股价暴跌,媒体蜂拥而至,挖掘着这个豪门背后不为人知的黑暗故事。
只是命运弄人,他活了下来,而这或许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顾母无法承受这一连串的打击。
先是洛薇然的“死亡”,后是儿子的罪行,她的精神彻底崩溃,被送进了市内最高级的精神
病院。
每天她都紧抱着儿子的衣物,喃喃自语,不分白天黑夜。
医生说她已经构建出一个虚幻的世界,将自己封闭在里面,再也认不出任何人。
法庭判决很快下达:死刑。
顾景臣没有提出上诉,也拒绝请律师。
对他而言,死亡不是惩罚,而是解脱。
在漫长的审判过程中,他始终保持沉默,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辩解和挣扎。
生命的终结似乎是他唯一能够赎罪的方式。
行刑前一天,洛薇然悄然回国,走进那间简陋的探视室。
她已经改变了容貌,但那双眼睛依然如故。
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她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顾景臣如今已是一副枯槁之态。
他瘦得脱了形,脸颊凹陷,眼窝深深,曾经的俊朗容颜已被悲伤和绝望侵蚀殆尽。
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却多了几分平静和释然。
顾景臣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激动。
他平静地伸出被铐住的手,示意她坐下:“请坐。”
然后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薇然,谢谢你来送我。”
洛薇然垂眸,轻声回应:“我不是洛薇然,我是黄晓慧。”
顾景臣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中交织着不甘。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耗费极大力气:“好,你是黄晓慧,你是谁都行。”
沉默片刻后,顾景臣请狱警递给她一个看起来有些旧的牛皮纸袋:
“这里面是我的私人物品清单和一些文件。你留在家里的东西,我已经让雨岚整理好了,有
时间可以去取。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字,只等你最后一个签名。房产证也在里面,都归你所有。
只是希望你能让雨岚偶尔回去住住,她还是个孩子。”
洛薇然接过纸袋,顾景臣的眼中泛起一层痛苦:“从今以后,你不用再逃,不用再假装。
我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至少能把你的自由还给你。你可以用任何你想要的名字,穿你想穿
的衣服,做回真正的自己。”
他眼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扭头,不想让洛薇然看见。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景臣,如今只剩下满腹悔恨和无尽的痛苦。
他看起来像是还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你知道吗?”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梦里你躺在手术台上,而我站在一旁,看着你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我想救你,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你的血”
他抬起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哀:“薇然,我不求你原谅,因为我知道自己不配。我只希
望你今后的路能走得平坦些,不要再被任何人伤害。”
洛薇然想说些什么,但顾景臣已起身示意探视结束。
狱警上前准备带走他,他却突然转身,凝视着洛薇然的眼睛:“如果有来生,我绝不会再伤
害你。”
离开监狱后,洛薇然回到了曾经的家。
顾雨岚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她时眼睛立刻红了:“薇然姐,你终于来了。”
洛薇然没有答话,只是快速收拾着自己的物品。
每一件衣物、每一本书都勾起往日的记忆,但那些痛苦已经变得遥远,不再能够伤害她。
这个她曾以为会共度一生的家,如今只是一座精美的牢笼,承载着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是她和顾景臣的结婚照。
那时的她笑得那么灿烂,对未来充满希望。
她轻轻摇头,将相框放入纸箱,盖上了盖子。
临走前,她看了顾雨岚一眼:“你哥说让我给你留个住处,但我觉得没这个必要。这些房产,
我一处都不要。合同和钥匙都在茶几上,你签完字送到律师事务所就行。”
顾雨岚急忙上前,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薇然姐,哥哥让我告诉你,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
人就是你,希望你能原谅他。”
顾雨岚哽咽着继续说:“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太多事,但他是真的爱你。从你离开那天起,他
就像变了一个人,日夜都在寻找你的下落。他说,如果没有你,他的生命就失去了全部意义。”
洛薇然淡淡一笑,眼中既无恨意也无温度:“我早就原谅他了,只是你们自己放不下而已。
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顾景臣从来不懂这个道理,直到失去一切才明白。”
“从今以后,我与顾家再无瓜葛,你也不必再叫我薇然。那个被顾景臣伤害的洛薇然已经死
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人。”
说完,洛薇然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出小区,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轻松。
记者们早已在小区门口守候多时,看到她出来,立即举起长枪短炮。
“请问您是洛薇然小姐吗?您能否评价顾景臣即将执行的死刑判决?”
“顾景臣真的是为了您才杀害江可柔的吗?”
“您对顾家还有什么感情吗?”
面对铺天盖地的问题,洛薇然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话:“过去的已经过去,我只想向前看。”
她绕过记者群,钻进等候多时的出租车。
车子驶离小区,驶向机场,驶向崭新的未来。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顾景臣静静地躺在牢房的硬板床上,望着窗外的一小片天空。
明天,这片天空将是他见到的最后风景。
但他不再恐惧,也不再挣扎。
他轻声说道:“薇然,愿你余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