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清场后，他们又旁若无人地交缠起来。
衬得水下窒息的我，像是个笑话。
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随同水流被一丝丝抽离。
我知道自己这回真的撑不住了。
身体已经麻木，无知无觉。
孩子，那个可怜的，还没见过世界一面的孩子。我想，ta没来得及出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在水中失温，一点点被湖底的生物啃蚀。
岸上人走了。
去了别处，接着干柴烈火。
“阿晋，以前是我太弱小，没能力向你献出我所有的爱……现在的我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街边流浪的那个小可怜，而是李家二少，我想给你奉上我的所有！”
“就当是我以身相许，报你那一饼，一恩，两份情。”
日出，夕阳之下。
山峰上，李岩一遍遍同他的阿晋告白。
还许诺两人会相携到老。
黄柳晋听到恩情，连忙转移话题，“只要有哥哥陪在我身边就好了！什么恩呀情的，远远比不上你来得重要……”
每当这时，我老公总是很感动。
“阿晋你人太好了，施恩不图报。”
“不像那个女人，恶毒拜金又假惺惺！”
李岩说走就走，两人出国去了能给同性恋宣誓的殿堂。
整场婚礼办得无比盛大。
甚至被有关媒体拍录，转播到国内。
好多人都在感叹：
“啊！我又能相信爱情了。”
“…果然只有不牵涉繁衍，才能算得上是真爱！”
“顶流为爱出柜，嫁入真豪门！”
“天哪，好羡慕他们，居然这么有勇气……好潮啊。”
热搜上全是他们双向奔赴的真爱表白。
我沉在湖底中，任尸体溃烂。
忽而想起来，我同李岩确实是商业联姻，还是没有告白、没有求婚、没有婚礼的那种。
淡如白开水。
偏偏我对他却是情根深种。
不顾父母阻拦，毅然选择下嫁给刚认祖归宗，一无所有的他。
可我老公他居然坚定认为，我是个拜金女。
他是有多不在意我，才会始终觉得我靠身体上位？
还记得刚闪婚那天，我满眼赤诚。
“老公，你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投再多资金到你名下公司里，都行。”
他却扇我一巴掌。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拿着你的脏钱滚！”
我愕然想解释。
可刚回到李家，还不被多少人承认的他，窘迫得容不下一丝轻视。
哪怕我无数次强调，我没有看不起他。
我爱他。
李岩还是不信。
守着他的自尊心。
殊不知，我早就见过他的最不堪。
还曾经帮了当时还是个小乞丐的他，不止一次。
我以为，再冷的心都能捂热。
结果换来——
我的死。
5
我老公和他情人这对cp，成为国民热点，渐渐有路人开始爆料。
比如，李岩已经有妻、他妻子也混娱乐圈……
也就是说，当红顶流为爱做三！
于是热搜又炸了。
“阿晋，你别看MSN里某些见不得人好的黑粉言论。”
五星级酒店大厦，情趣套房里。
我老公抱着他的真爱，坐在落地窗前。
很浪漫地一起往外看星星。
“我跟她只是商业联姻，圈子里都这样，各玩各的，很正常。你别再吃醋了，我只是不同她离婚罢了，等梁玉清有了小孩，她和她孩子都负责伺候你，这样不是更好吗？”
黄柳晋眼里却闪过不满，示弱道。
“可我要是无名无份，在外人眼里怎么活？”
李岩愧疚极了。
又安抚他，“没事的，我们不需要在意那些。等你退圈后，只需要享福就够了；至于梁玉清则负责不停拍戏，给你挣零花钱，怎么样？！”
我当时飘他们背后，头顶上。
听着觉得自己可怜可笑。
李岩他到底哪来的脸？
害死我和我的孩子，还要我继续给他当牛做马，亳不抱怨地照顾他的情人……
在他心中，我梁玉清是这么卑贱的形象吗？
我摇摇头，眼泪落下来。
也许曾经是，但往后再也不会是了。
我也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伤害他心爱的阿晋。
我老公该开酒庆贺了！
“呼…”
我吐出胸口一股浊气。
心想我以前足足忍了七年。
该累了。
该放手歇歇。
爱人是一件很累的事，尤其是当对方并不爱自己时，分分秒秒都是在刺痛。
我的丈夫，他少年时曾经美好过。
踏入婚约那天，却不辨黑白，咬定我有罪。
他口口声声盖过我许多帽子。
诸如，“你太恶毒了！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放过阿晋？”
“你占有我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把阿晋拉进来，给他联系公司高管？你是不是想害死他，想让他跟你一样脏烂透？！”
“够了，别再撒谎了！阿晋不像你……”
“他很善良，他是我恩人！”
我一次次被他骂“毒妇、贱妇、”。
骂得多了，精神上，肉体上皆伤痕累累，濒临破碎。
我渐渐被伤透。
明白我深爱的丈夫，他视我为仇人！
他总把错全怪我头上。
甚至列出一系列罪责与惩罚。
明明我没罪，李岩却不停向我施加魔咒。
直到，我被他害死。
终于我认了，再不敢肖想他能稍微对我好那么一点。
却听到丈夫说——
“阿晋，我知道委屈你了！梁玉清她一直骗我说曾经帮过我好多次，包括你那一饼，还有帮我找回家人的大恩，这些都被她冒领了！”
“说实话我也很生气，但她现在还有用，往后还能生孩子给咱们俩养老……不如先忍忍，等我把她调教好，让她再也不敢欺辱你，到时候咱们就一起过吧……让她给我们当奴仆！”
我听着，居然流出了血泪。
太好笑了……
原来我七年如一日地照顾他，说了上千遍我和他有缘，都没进他心里去。
甚至，他一直以为我在假冒恩人欺骗他！
怎么能不好笑呢？
枉我这个真正的恩人，到头来却被冤枉成“小偷”。
最可笑的是——他还真信了！
我细一想，也许连酒后的那几次擦枪走火。
在李岩心里，也是我故意引导的吧！
难怪我每次怀孕，他都不在意。
或许在我老公看来，那就是害他丢脸，令他对不起真爱的耻辱。
更是我无可赦的罪状！
我太傻了。
亏我临死前还想着——如果他知道我怀孕，如果他更早一点发现，或许我和他之间，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我现在不想了。
不奢望了。
我已经死在了这片淤塘中。
被他害死了，再也没可能活过来。
6
“少爷，少夫人已经在湖底呆很久了……会不会已经？”
被棒打的庄园管家不安地打电话询问。
李岩正心心念念着他的阿晋。
不耐烦道：“啧，能出什么事啊？你就是少见多怪！”
“梁玉清她经常混片场，手段多着呢！更何况她水性又好，说不定早就偷偷拿刀割开绳子，跑了！”
“再说不还有我那个生命检测仪吗？真出事，早就自动报警拨打120了。现在又没找上门，那说明百分百没事啊！”
管家支支吾吾。
“可是，可是监控画面里夫人一直都被绑着，整个人都被大石头压在淤泥里……”
“这样…不可能还活着吧……”
都已经好几天过去了。
李岩倏然皱眉：“要我说几遍？她擅长演戏，搞出一些花样不是很正常吗？你别被她吓到，真以为她出事！能出什么事？我这才不过三四天，比起她在剧组里一连半个月都在水下拍戏，仁慈多了！”
管家不敢多看录像画面，总觉得瘆得慌。
他张口还欲说情。
譬如人都死了，合该入土为安，总好过继续这样错下去。
李岩却摔手机挂断。
“再瞎嚷嚷着同她骗我，我就让你立刻滚蛋！”
“哥哥别生气，姐姐会的小技能很多。大家喜欢她，偏向她，也是正常的。不像我，只有哥哥你……”
黄柳晋一副小白花样。
我冷眼看他演戏。
下一秒就见我老公心痛，把他小情人搂进怀里疼。
转头又骂。
“梁玉清她要真死了，也是活该！谁叫她整天和你作对，完全不尊重我恩人……阿晋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心软放过她的！只有她改好了，往后同我一样把你捧在心上，我才会放她出来！”
黄柳晋满脸担忧。
“那她要是一直不改，专欺负我呢？”
李岩坚定表态：“那我就关到她改正！坚持不改，就加重惩罚！我看她骨头能硬到哪去！”
我无言地摇了摇头。
他错了。
我已经死了，改不了。
也再也不可能活过来，重新被他盖上欺负他恩人的帽子，再度被虐杀一遍。
7
没人敢打扰李岩和他情人的恩爱生活。
他过着过着，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味。
可能是没我这个调剂品吧。
两人开始闹别扭了。
李岩深夜回来，客厅里再没有为他留的灯，也没有暖胃粥和醒酒汤。
黄柳晋可不是贴心的家庭煮夫，撩火倒是很拿手。
只是一连几日下来，再怎么好吃也逐渐腻味。
“滚！连个洗澡水温度都调不好，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还有这饭菜，是人吃的吗？！”
我老公开始暴躁了。
看啥啥不爽。
忍不住打电话，吩咐管家。
“你赶紧把梁玉清叫过来！给我和阿晋弄好吃的。要是她还死不认错，你就让她要么磕头道歉，要么直接从我家滚出去！我家不需要吃干饭！”
“我数三二一，你快叫她滚过来伺候我和阿晋！”
李岩愤愤道。
管家沉默。
眼见他要暴跳如雷，只好委婉道。
“这大晚上的，夫人她怀着孕，不好过去。”
李岩只觉得是借口。
毕竟以前我还活着时，就连小产都得彻夜不眠地照顾他。
那时，醉酒后和生病时的他，迷迷糊糊待我最好。
我了解他从小孤独无助，总是不由心生怜悯，心甘情愿哄着他吃药，喂他一点点吃下肉粥。
彼时，我以为我于他而言是特殊的。
但后来黄柳晋出现了。
我美梦破碎，晓得自己永远得不到他的心。
太累了，用心爱一个人真的很累。
幸好现在我已经死了。
他爱干嘛干嘛。
如今都已经牵不动我的心。
“什么怀不怀孕的，能有多脆弱？”李岩不当回事，冷声下令，“你赶紧让司机送她过来，她要是不愿意，你就给我把她绑过来！”
“我可不想她在家里躺着享福，徒留我跟阿晋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