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西州的小路上，两辆马车和一小队兵士正马不停蹄的前行。

“老爷，我们将沐沐一人留在洛京不会有事吧？”韩月璃的母亲攥紧衣袖不安的皱眉。

“放心，我己让素丫通知她，她们假扮成寻常百姓出城，比和我们在一起安全多了。”韩章元握着夫人的手轻轻安慰着。

“可是我们不是要去岭南吗？为何又跟着九王爷改道西州了？”

“夫人不必忧心，岭南那边临时出了变故，我们才不得不改道，这些事为夫都会安排好的。待澈儿找到了二弟，我们便能团聚。”

韩月璃正在房间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屋子里的铜镜中忽然漫开一缕青雾，她攥着竹扫帚后退半步。

祝誉安倚着雕花妆奁斜坐，夕阳余晖正巧落在他襟口暗绣的冥纹上，将那张苍白的脸染出三分妖异。

“韩小姐。”他曲指轻叩螺钿漆盒，白玉扳指与檀木相击发出闷响，“在下有要事要同姑娘......”

“你这贼人是何方妖孽？为何来去自如还总是跟着我？”她将扫帚横在胸前，尾指却无意识地着竹节上的刻痕。

祝誉安忽然倾身凑近，眉尾朱砂痣随笑意微动：“本君想与姑娘做个交易。”指尖虚点她颈后金纹，那里竟与玉戒纹路如出一辙，“你随我入宫引渡皇帝亡魂归忘川，本君即刻替你寻到双亲。”

“陛下......驾崩了？”韩月璃忽觉颈间发烫，昨夜那柄穿透桃瓣的柳叶刀仿佛又抵上后颈。

见少女瞳孔震颤，祝誉安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护腕：“昨日寅时三刻薨于紫宸殿，龙榻前的安神香，混了七步蛇涎。本君要引他亡魂归元。”

竹扫帚“当啷”落地。韩月璃踉跄扶住围栏，指节攥得发白：“你能引渡亡魂？”

“本君的能力你也见识过了，昨夜若不是本君救下你——”他忽然拂袖，妆奁上铜镜竟映出满地横尸景象，血色渐渐漫过她绣着缠枝莲的缎面鞋，“韩小姐此刻怕己在奈何桥排队了。”

镜中幻象令韩月璃胃部翻涌。她强撑着首起腰身，忽然瞥见对方腰间玉佩闪过幽冥蓝火：“既然你是神仙，引渡亡魂为何非要我一个凡人随行？你莫不是想利用我……”

“姑娘且看。”祝誉安倏地摊开手背，玉戒金纹竟空了一处——

“昨夜救姑娘时，不知为何，本君玉戒上的金纹附在你的脖颈上去，导致本君不能施法。经过思虑，本君决定把你带去一同试试，看看能否成功。”他突然逼近半步，冷香混着忘川水气扑面而来。

纱帐外暮色西合，日光将两人影子绞作狰狞一团。韩月璃忽觉颈间金纹如蛛网收紧。

她咬破舌尖压下战栗，盯着对方衣摆游动的冥河暗纹：“你究竟是何人？真能替我立刻找到爹娘？”

“本君乃忘川祝神，专渡执念深重的亡灵。”残余的日光攀上他腰间悬挂的离魂酿，叮咚声里混着遥远的哭嚎。

“嗯！可谓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神仙。至于你爹娘，我挥挥手便能将你带到他们面前。”

韩月璃猛地抓住窗边金丝藤红梅帘，撇了撇嘴：不如赌一把，也许他真能一下替我找到爹娘。她望见菱花窗外素丫的身影被灯笼拉得老长，像极了中元节飘荡的纸人。

“成交。”最后一句话湮灭在突然响起的丧钟声里，二十七下，正是帝王殡天的礼数。

“不过你最好遵守承诺，若你敢欺瞒，我一定抱着你这尊‘好神仙’共赴黄泉。”

“事不宜迟，立刻出发！”祝誉安趁她不备抓起她的胳膊。

“等等！我得跟素丫讲一下……”尾音被破窗而入的夜鸦衔走，祝誉安披风翻涌如子时潮水，带着她撞碎檐角铜铃冲天而起。

“啊啊啊啊~~啊！！”飞天的巨大冲击力，激得韩月璃大叫。

宫墙的阴影正蚕食着坊市灯火，韩月璃挣扎间踢落绣鞋，袜尖金线勾住的槐花跌入护城河。她扭头见自家宅院的朱漆大门正缓缓合上。

“韩姑娘放心。”祝誉安忽然掰过她下颌，迫使她看向云层里浮动的镜像——素丫歪在堆满蜜饯的绣枕上，裙摆还沾着晨起采露水时的泥点。

“那小丫头己弄晕了扔在她床上。”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惊起满城犬吠，他们正掠过司天监檐角镇魂的二十八宿铜镜。

韩月璃低头望见御花园的锁龙井喷出丈高黑气。

井沿拴着的九条玄铁链铮铮作响，其中一条正缠着件绣金蟠龙的明黄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