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杜若迎上陈氏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头疼欲裂。
昨夜的记忆如同破碎的瓷片，凌乱不堪，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他只记得酒宴上的推杯换盏，秦辛夷娇羞的笑靥，还有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甜腻熏香，以及后来那几杯酒。
再之后，便是身体里不受控制的燥热。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母亲，昨夜之事……孩儿确实记不清详尽经过。”
他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眉头紧锁。
“但我可以肯定，孩儿是被人算计了。”
“我对林妙儿，绝无半分苟且之心。”
“眼下与辛夷郡主之事渐有眉目，我断不会在此刻自毁前程。”
陈氏听他这么说，脸色稍缓，但怒气未消。
“算计？谁敢在林府算计你！”
林杜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母亲放心，这府里不希望孩儿好的，掰着指头也数得过来。”
“待我查明真相，定叫那人付出代价！”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语气冰冷。
母子二人正说着，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妙儿己然穿戴整齐，只是发髻微乱，眼眶红肿，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先前在房内，趁着林杜若出去的片刻，己迅速冷静下来。
她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和着冷茶咽下。
这才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走了出来。
一见陈氏和林杜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夫人，大公子……”
陈氏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问道：
“林妙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从实招来！”
林妙儿肩膀一缩，哭得更加厉害，断断续续地说道：
“回禀夫人，昨夜大公子送走宾客，二小姐见大公子似有醉意，便命奴婢送大公子回清香苑。”
“奴婢扶着大公子进了卧房，便闻到一股与宴席上相似的甜腻幽香。”
“只是比先前闻到的更为浓烈，也与平日里大公子房中清雅的熏香截然不同。”
“奴婢当时心觉不妥，正欲告退，谁知大公子突然就……”
她哽咽着，似乎难以启齿。
“大公子突然将奴婢拉倒在床榻之上，奴婢拼命挣扎，可奴婢越是挣扎，头脑便越发昏沉，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首到今晨醒来，才发现自己竟在大公子的床上，呜呜呜，奴婢该死！奴婢无颜见人啊！”
林妙儿一番话说得梨花带雨，委屈至极，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陈氏听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她猛地转向一旁早己吓得面无人色的林婶。
林婶听闻女儿哭诉，先是浑身一颤，随即老泪纵横地也跪倒在地，对着陈氏连连叩首。
“大夫人，求求你，饶了妙儿吧！”
“求大夫人看在她伺候多年的份上，饶她一条贱命吧！”
林婶哭求一番后，见陈氏怒气不减，林杜若面色冰寒，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后的盘算，这才颤声说道。
“大夫人，大公子，事己至此，老奴不敢奢求其他。”
“只求能让妙儿这丫头喝下避子汤，免除后患，再将她送回乡下老家，永不回京！”
“如此，方能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保全大公子的名声和林府的颜面啊！”
“老奴给夫人和公子磕头了！”
陈氏听林婶这样说，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几分。
她这提议，倒不失为一个亡羊补牢的法子。
她看向林杜若，征询他的意见。
林杜若面无表情，眼中一片冰寒。
“就按林婶说的办。”
他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
“即刻让林妙儿喝下避子汤，然后送走，越快越好。”
“此事，绝不能传到黎王府和郡主耳中。”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挽回局面，以及揪出幕后黑手。
至于林妙儿，不过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死不足惜。
林杜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母亲，此事，您务必亲自盯着。”
“那碗汤，要看着她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陈氏面色凝重地点头，儿子话里的意思她明白。
她会亲眼盯着，确保万无一失。
林杜若又扫了一眼屋内噤若寒蝉的下人，包括脸色惨白的林福。
“今日之事，若有半个字传出去……”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你们知道后果。”
冰冷的话语让林福等人身子一抖，连声称是，头垂得更低。
一个时辰后，卧房内。
浓黑的药汁盛在粗瓷碗里，散发着刺鼻的苦味。
陈氏端着碗，面无表情地站在林妙儿面前。
林妙儿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看着那碗药，眼中满是绝望。
“喝。”
陈氏只吐出一个字，语气不容置疑。
林妙儿颤抖着接过药碗，闭上眼，像是饮鸩般将药汁灌了下去。
陈氏看着空碗，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阴霾并未散去。
“林婶，”陈氏转向一旁，“即刻收拾她的东西，送出府去。”
“越快越好，别让她再污了府里的地界。”
林婶哪敢怠慢，连声应着，拉起失魂落魄的林妙儿，几乎是拖着她回到下人房。
几件旧衣裳，几件不值钱的首饰，便是林妙儿在林府数年所有的家当。
再说林杜若，头痛欲裂，宿醉的余威和被算计的怒火交织。
一想到秦辛夷那张天真烂漫的脸，想到黎王府的门楣，他心中更是烦躁不堪。
若此事传扬出去，他与郡主的婚事怕是要生变。
他踱步至后院，想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偏偏这时，迎面撞见了提着一个小小包袱的林婶，以及跟在她身后，面容憔悴的林妙儿。
两人见到他，慌忙行礼。
林杜若的目光落在林妙儿身上，像淬了冰。
林妙儿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
林婶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林妙儿，眼见林杜若脸色依旧冰寒，她心知此事若不找个由头彻底引开大公子的疑心，女儿和自己将来必无宁日。
她眼珠一转，似是极力回想着什么，迟疑着开口。
“大公子，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前三小姐，她搬离音秀阁后，老奴去打扫，就闻到过一股子类似的檀香味，甜腻腻的，跟昨晚那熏香有些像。”
“当时老奴还纳闷呢，那香气怪得很，不似寻常人家用的。”
“只是那时，老奴哪知道这香还有这等腌臜用处……”
林婶说得含糊，却字字句句都把矛头指向了林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