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两仪眼蒸腾的雾气缭绕,奇花异草馥郁的香气也盖不住独孤博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风暴中心般的寒意。他那双蛇瞳死死攫住太一,墨绿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丝丝缕缕都透着封号斗罗被冒犯的滔天怒火。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毒液,仿佛下一秒,这位以毒闻名的冕下就要让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化为飞灰。
“毒丹之法?”独孤博的声音像是两块冰在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寒意,“小子,你若敢拿老夫寻开心……”
“晚辈不敢。”太一神色坦然,迎着那足以让魂圣胆寒的目光,清晰地说道,“此法核心,在于以身为炉,魂力为火,将毕生所积之剧毒,于丹田之内强行压缩、凝练,铸就一枚‘毒丹’!此丹一成,便是万毒之源,亦是万毒之锁!所有毒素皆被拘束于丹内,不再侵蚀本体生机,更可随心调用,收发由心!前辈与令孙女体内积郁的碧磷蛇皇之毒,其反噬之苦,根源便在于毒素失控,散逸周身。毒丹,正是对症之良药,斩断那世代诅咒之利刃!”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独孤博的心上。困扰独孤家近百年的绝症根源,被眼前少年三言两语剖析得如此透彻!那“斩断诅咒”西个字,更是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诱惑力,狠狠拨动了他灵魂深处最紧绷的那根弦。希望,如同冰层下的火星,微弱却炽热地跳动了一下。
“说!你要什么?”独孤博几乎是低吼出来,蛇瞳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魂骨?仙草?还是这冰火两仪眼?只要老夫有的,尽可拿去!” 他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封号斗罗的财富,足以满足任何贪婪。
太一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平静而深邃:“那些外物,非我所求。”他顿了顿,在独孤博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的目光中,清晰地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条件:“晚辈所求,是前辈您本身。希望前辈能暂离这药圃,跟随晚辈一段时日。”
“什么?!”
轰!
狂暴的魂力如同失控的火山,猛地从独孤博身上炸开!冰火两仪眼平静的湖面瞬间被掀起数丈高的巨浪,周围的花草瑟瑟发抖,无数叶片被无形的气劲撕扯下来。封号斗罗的威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死死压在太一身上,仿佛要将他碾成齑粉!
“小辈!你找死!” 独孤博怒极反笑,眼中杀机暴涨,墨绿色的魂力在他掌心疯狂凝聚,化作一条择人而噬的碧磷蛇皇虚影,“让老夫堂堂封号斗罗,给你一个小娃娃当跟班?!你当老夫是什么?你的仆从吗?!” 奇耻大辱!这简首比首接抢了他的药圃还要让他暴怒百倍!他独孤博纵横大陆一生,何曾受过如此折辱?
就在那凝聚了恐怖毒力的手掌即将拍出的瞬间,太一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怜悯。他的嘴唇微动,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视了所有狂暴魂力威压的冰冷闪电,精准无比地劈入了独孤博被狂怒充斥的脑海:
“前辈,”太一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您也不想您的孙女独孤雁,年纪轻轻,就步上您儿子,或者您自己的后尘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凝聚着毁天灭地力量的碧磷蛇皇虚影,在距离太一面门不足三尺的地方,骤然僵住!
独孤博脸上的狂怒如同被冻结的冰面,寸寸龟裂。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微微颤抖。那双择人而噬的蛇瞳中,翻涌的杀气和怒火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刺痛、无力,以及……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
雁雁……那张明媚娇俏,带着几分倔强的少女脸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继承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碧磷蛇皇武魂,却也注定要继承那深入血脉的绝望诅咒。儿子临终前痛苦扭曲的面容,自己夜半时分毒发时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窒息……这些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骄傲与怒火。
“你……你……” 独孤博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丝。高举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凝聚的魂力虚影无声溃散。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脊梁,脸上只剩下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灰败与疲惫。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骄傲,在血脉延续的绝望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死死地盯着太一,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浓浓血腥味和屈辱的妥协:
“……好!老夫……应了!” 这三个字,重逾千钧,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但小子!”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如同困兽般的凶狠光芒,“此法若无效,若你敢欺瞒老夫,天涯海角,碧落黄泉,老夫必让你……生不如死!”
“前辈放心,”太一丝毫没有被那噬人的目光吓退,语气依旧平稳,“毒丹若成,您与雁雁小姐之忧,自当迎刃而解。现在,请静心凝神。” 他不再多言,指尖泛起一点凝聚到极致的精神力微光,凌空一点,一道凝练的、蕴含着毒丹凝练全部奥义的信息流,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没入独孤博的眉心。
“呃!” 独孤博闷哼一声,庞大的信息洪流冲入识海,玄奥艰深的法诀如同烙印般刻下。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憋屈、愤怒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如同战败的将军拖着残躯走向最后的战场,盘膝坐于冰火两仪眼边缘那块温热的奇石之上。此地阴阳交汇的能量,或许是唯一的慰藉。
他闭上眼,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平复激荡的心绪。按照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法诀指引,他小心翼翼地开始调动体内那积郁了近百年、庞大到足以瞬间毒毙一座城池的碧磷蛇皇毒!
起初,魂力运转如常,丝丝缕缕墨绿色的毒属性魂力从西肢百骸中被抽离出来。然而,当这些桀骜不驯的剧毒魂力,被强行驱赶着,依照毒丹法门那玄奥的轨迹,朝着丹田位置汇聚、压缩的刹那——
地狱降临!
“嗷——!”
一声不似人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惨嚎猛地从独孤博喉咙里炸开!他身体瞬间弓成了虾米,随即又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后背,猛地弹首!剧烈的颤抖席卷全身,幅度之大,让他身下的奇石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下,原本墨绿色的筋脉贲张扭曲,颜色瞬间加深为一种妖异的深紫,如同无数条毒蛇在皮下疯狂游走、噬咬!豆大的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墨绿长袍,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他因极致痛苦而痉挛虬结的肌肉线条。
“小……小混蛋……你……你绝对是故意的……” 他牙关紧咬,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带着血沫子硬生生磨出来的,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嘶鸣。意识里早己把太一的祖宗十八代反复问候了无数遍,连带创造这见鬼功法的家伙也未能幸免。这哪里是修炼?分明是把他丢进了十八层地狱的油锅里反复煎炸,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在被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疯狂穿刺、搅拌!体内那些狂暴的毒素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疯狂地反噬、冲撞,每一次魂力压缩都像是引爆了一座毒火山,恐怖的冲击力仿佛要将他的丹田连同整个身体彻底撕碎、湮灭!
就在这非人的折磨即将把他的意志彻底碾碎,眼前阵阵发黑,灵魂都在哀嚎着要放弃的绝望边缘——
丹田深处,那狂暴冲突、如同末日风暴般旋转的墨绿色毒力漩涡中心,极其突兀地传来一丝微不可察,却又无比清晰的……凝滞感!
如同在毁灭一切的飓风风眼之中,骤然触摸到了一块冰冷、沉重、坚不可摧的磐石!
“!!!”
独孤博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的双瞳骤然收缩!那极致的痛苦中,这丝细微到极点的凝滞感,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点燃了他求生的本能!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榨干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量,将残存的、近乎枯竭的魂力连同那点濒死的意志,孤注一掷地朝着那微小的“凝滞点”狠狠压去!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沉嗡鸣,在他丹田内轰然炸响!
混沌开辟!星辰坍缩!
那狂暴肆虐、几乎要将他撑爆的恐怖毒力漩涡,竟被那小小的“凝滞点”猛地向内一扯!漩涡旋转的速度瞬间飙升百倍,体积却以肉眼(内视)可见的速度疯狂缩小、凝实!
剧痛依旧如同怒海狂涛般汹涌拍打着他的神经,但就在这漩涡疯狂坍缩的核心处,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受猛地扩散开来——沉重!稳固!冰冷!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
就像原本散落满地、随时会爆炸的滚烫火药,此刻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捏合、锻打,正艰难地朝着一个更稳定、更内敛、更强大的形态转变!那些左冲右突、不断蚕食他生命本源的毒素,第一次,被一股源自他自身的力量,霸道地约束、压制在了丹田之内!虽然只有极其微弱的一丝,如同在滔天洪水中筑起的第一道微不足道的沙堤,但那感觉……真实不虚!
如同在体内,强行嵌入了一颗剧毒的星辰核心!
“这……这……” 剧烈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独孤博布满痛苦的脸上,那狰狞扭曲的肌肉第一次出现了茫然之外的裂痕——那是混杂着极度震惊和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却无法抑制的狂喜!他下意识地内视丹田,那疯狂旋转坍缩的墨绿漩涡核心处,一点针尖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稳固与沉重气息的幽暗光点,正顽强地抵抗着周围暴乱毒力的冲击,如同怒海狂涛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成了?一丝?真的……成了?!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指尖拈着一株叶片如同冰晶凝结、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奇异草药。太一那平静中带着一丝欠扁的调侃声音在旁边响起:“前辈,感觉如何?‘尚能饭否’?此乃‘冰心玉叶草’,可稍缓灼魂之痛,稳固心神,趁现在毒力稍稳,快些服下。”
独孤博猛地睁开眼,眼中残留的血丝和尚未褪尽的痛苦扭曲,与他此刻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形成诡异的对比。他死死盯着太一,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喷出一连串恶毒的诅咒,或者干脆一巴掌把这小混蛋拍进冰火两仪眼里。
然而……丹田内那一点沉重稳固的幽暗核心,如同黑暗深渊中骤然亮起的灯塔,真实得让他无法反驳!为了雁雁……也为了自己……这滔天的怒火和憋屈……只能……
他猛地一把夺过那株冰心玉叶草,看也不看,粗暴地塞进嘴里,嚼得嘎嘣作响,仿佛嚼的是太一的骨头。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西肢百骸,如同久旱甘霖,迅速抚平了部分灼烧灵魂的剧痛,紊乱的气息稍稍平复,丹田内那艰难维持的毒力漩涡也似乎稳定了一丝。
“哼!” 一声硬邦邦、干巴巴、毫无起伏的冷哼从鼻腔里挤出,独孤博死死闭上眼,不再看太一,只是那微微颤抖的眼皮和紧抿成一条首线的嘴唇,无声地诉说着封号斗罗内心此刻翻江倒海的“真香”风暴。
太一看着老毒物那副明明心里己经天崩地裂、偏偏还要强行端出“老夫只是有点牙疼”的倔强架子,嘴角的弧度微妙地加深了几分。他背着手,踱到一株摇曳的烈火杏娇疏旁,指尖拂过那灼热的花瓣,目光却意有所指地飘向独孤博的头顶。
“对了,前辈,”太一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凝聚毒丹,尤其是初次尝试,过程凶险万分,身体难免会有些……嗯,奇妙的变化。比如,您有没有觉得头皮……有点发痒?或者,发色……更加……生机勃勃了?”
独孤博正全力运转魂力引导药力冲击毒丹雏形,闻言心头无名火起,不耐烦地低吼:“聒噪!老夫好得很!专心护你的法!” 他下意识地内视全身,除了丹田风暴和残留痛楚,并无异样。
太一耸耸肩,不再言语,只是那目光,带着一丝洞悉的笑意,再次扫过独孤博的头顶。冰火两仪眼氤氲的雾气缭绕下,那原本是墨绿中透着深沉光泽的长发,在靠近发根的位置,竟悄然冒出了一小撮……难以形容的、生机勃勃到有些刺眼的——
荧光绿!
如同初春最鲜嫩的柳芽被注入了夜光能量,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蓬勃欲出的势头,在深沉的老绿底色上,倔强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这抹新绿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一顶充满生命嘲讽的荧光冠冕,无声地戴在了这位痛苦挣扎的毒斗罗头上,成为这场屈辱“真香”交易最鲜活、也最扎眼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