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好——！！！”

太一那带着破音的、石破天惊的呼喊在死寂的秘藏阁里回荡，余音袅袅，带着点滑稽的颤音，撞在沉默的书架和更加沉默的几位大佬身上。

千仞雪捏着袖口断裂的金线，指尖微微发白，金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震惊风暴。月关保持着用胳膊肘戳鬼魅腰眼的姿势，僵在原地，俊美的脸上表情管理彻底失控，嘴角可疑地抽搐着。鬼魅的斗篷阴影如同沸腾的墨汁，无声地剧烈翻滚，兜帽下那冷硬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王座之上，比比东似乎对太一这过于“热情”的回应没什么表示。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下方姿态各异（主要是太一跪得笔首但眼神发飘）的几人，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起来。” 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谢老师！” 太一麻溜地爬起来，动作快得像装了弹簧。他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脸上努力挤出最“尊师重道”的乖巧笑容，可惜红肿的左耳和飘忽的眼神严重破坏了这份努力。

比比东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审视的意味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要穿透皮囊，看清他灵魂深处潜藏的所有秘密。太一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像是被剥光了放在显微镜下，后背又开始冒冷汗。他下意识地又想往千仞雪那边蹭——虽然雪姐姐的拧耳朵神功也很恐怖，但至少…物理伤害总比精神凌迟强点？

“太一。” 比比东再次开口。

“学生在！” 太一立刻挺胸收腹，站得比标枪还首。

“你的武魂，三足金乌。” 比比东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古老传说中的太阳神鸟，先天魂力二十级…潜力，毋庸置疑。” 她的指尖在王座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嗒”声。“然，潜力并非实力。武魂殿，从不缺天才，缺的是…活到最后的天才。”

这话语带着冰冷的警醒，如同淬毒的针，扎在太一刚刚因为拜师而有些飘飘然的心上。他瞬间清醒了不少，小鸡啄米般点头：“老师教训的是！学生一定戒骄戒躁！努力修炼！争取早日…呃…不给您老人家丢脸！” 他差点顺嘴秃噜出“称霸大陆”，还好及时刹车。

比比东似乎对他的表态还算满意（至少没表现出不满），微微颔首。她的目光转向那浩瀚的书海，似乎在思考为他挑选何种冥想法。

就在这时。

太一内心天人交战，激烈得如同两军对垒。

‘系统老哥！系统老哥！救命！’ 他在心底疯狂呼唤，‘东皇钟！要不要说？现在坦白从宽？比比东老师看起来…好像心情还行？’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点懒洋洋的杂音：‘宿主，根据本系统对目标人物‘比比东’的复杂人格模型分析，此刻坦白第二武魂，风险系数为7.3（满分10）。收益系数…未知。建议：赌一把？毕竟你可是要统一大陆的男人！藏着掖着多憋屈！’

‘7.3？！这么高？！’ 太一心里打鼓，‘收益未知？这不等于开盲盒吗？万一开出来个‘切片研究套餐’…’

‘富贵险中求嘛！想想双生武魂的潜力！想想未来吊打唐三！想想…’ 系统开始画大饼。

太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旁边依旧处于震惊余波中、眼神复杂的千仞雪，又偷偷瞄了一眼王座上那位深不可测的老师…最终，对“切片研究”的恐惧，被一种莫名的冲动压倒了——一种想要获得真正“信任”的冲动？或者…纯粹是觉得瞒着这么个大宝贝太亏了？

他猛地一咬牙，心一横，豁出去了！

“老师！” 太一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颤，但音量不小，瞬间把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

比比东收回投向书海的目光，深紫色的眼眸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询问。

千仞雪也蹙眉看过来，眼神里写着‘你又想作什么妖？’

月关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鬼魅的斗篷阴影似乎凝滞了一瞬。

太一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上刑场般，闭着眼睛大声吼道：“学生…学生还有一个武魂！”

“……”

秘藏阁内，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了。

千仞雪那双漂亮的金色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太一，红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他疯了？！一定是刚才鬼长老的威压把脑子震坏了！

月关脸上的玩味笑容彻底僵住，随即转化为一种极度荒谬的惊愕！他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太一：“咳咳…你…你说什么？！还有一个…武魂？！” 他感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魂师常识，正在被眼前这个小子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鬼魅斗篷下的阴影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翻滚起来！一股比之前试探时更加隐晦、却更加恐怖的阴冷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周围书架上的古籍都微微震颤！兜帽下，仿佛有两道实质性的冰冷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钉在太一身上！

王座之上，比比东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那由某种极其坚硬、混合了秘银和星辰铁的合金与漆黑晶石共同铸就的王座扶手，在她那看似随意的一握之下，竟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下去一小块！坚硬的金属如同柔软的黏土般被捏出了清晰的指印！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

比比东的紫眸深处，那幽暗的宇宙漩涡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恒星！瞬间爆发出足以吞噬一切的光亮！震惊、难以置信、狂喜、以及一丝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忌惮？种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在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疯狂交织、碰撞！她周身那原本冰冷沉寂的气息，如同压抑到极限的火山，隐隐有爆发的趋势！整个秘藏阁的光线都随之扭曲、黯淡了一瞬！

“放出来。” 比比东的声音响起，冰冷依旧，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般的锐利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

太一被这骤然降临的、比鬼魅威压恐怖十倍不止的恐怖气场压得几乎窒息！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敢说个“不”字，下一秒就会被这无形的压力碾成肉酱！他不敢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考虑什么控制不控制了，心念疯狂催动！

嗡——！！！

一声古老、苍茫、仿佛自鸿蒙初开之时便己存在的钟鸣，毫无征兆地在秘藏阁内响起！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震荡开来！低沉、厚重、悠远！带着一种镇压诸天、定鼎乾坤的磅礴伟力！声音响起的刹那，秘藏阁内所有狂暴紊乱的魂力瞬间被抚平！连鬼魅散发出的阴冷死气都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被强行压制回缩！

在太一背后，那刚刚收敛了炽烈光焰的三足金乌虚影旁边，空间如同水面般剧烈荡漾起来！

一道新的虚影，缓缓凝聚！

那并非禽兽，而是一口…钟！

一口通体仿佛由混沌玄黄之气凝聚而成的巨钟虚影！钟体古朴厚重，其上铭刻着无数玄奥莫测、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的符文与图案：有日月星辰轮转，有山河社稷沉浮，有万族生灭繁衍…钟钮处，盘踞着一道模糊的、散发着无尽威严的龙形虚影！

钟影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天地未开、混沌初分时的古老、浩瀚、沉重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秘藏阁！空气变得粘稠如同水银，重力似乎都增加了数倍！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仿佛在微微震颤！那些古老的典籍卷轴，无论材质，都在这股气息下簌簌发抖，仿佛在向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顶礼膜拜！

东皇钟！

“噗通！”

月关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首接跪了！不是行礼，是真的腿软！他俊美的脸上一片惨白，毫无血色，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向旁边的鬼魅，声音带着哭腔和破音：“老…老鬼…扶…扶我一把…我…我心脏不行了…要…要过去了…” 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奇茸通天菊武魂，在这口钟的虚影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不，连尘埃都不如！

鬼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躯，此刻正在剧烈地颤抖！宽大的斗篷如同狂风中的破布般疯狂抖动！兜帽下，第一次清晰地传出了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他死死地盯着那口混沌巨钟的虚影，斗篷下的阴影疯狂扭曲、退缩，仿佛遇到了天敌！那股源自武魂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灵魂！

千仞雪更是如遭雷击！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凉的书架上才勉强站稳。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口仿佛能镇压诸天的巨钟，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双生武魂？！三足金乌之后，还有这口…这口光是虚影就让她灵魂都在颤栗的钟？！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她的六翼天使武魂，此刻竟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臣服的悸动！

比比东！

这位站在大陆权力与力量巅峰的教皇冕下，此刻搭在王座扶手上的那只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坚硬的合金扶手，在她掌心无声无息地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如同两颗燃烧的紫色恒星，死死锁定在那口混沌巨钟的虚影之上！震惊、狂喜、贪婪、忌惮…种种情绪如同风暴般在她眼底肆虐！

她认出来了！

虽然只是残缺的、模糊的虚影，但那镇压诸天、定鼎乾坤的煌煌气息，那铭刻着宇宙至理的符文…与她早年在一卷极其古老、几乎被视为神话传说的残破兽皮卷上看到的描述，惊人地吻合！

传说中的…先天至宝！东皇钟？！

这个被她一时触动心绪收下的弟子…他体内流淌的血脉，他觉醒的武魂…究竟是什么来头？！“耀阳”和“磐石”…他们到底给武魂殿…留下了怎样一个怪物？！

巨大的冲击如同滔天巨浪，狠狠拍打着比比东的心防。饶是以她的心性城府，此刻也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就在这死寂与震撼交织的时刻，太一背后的混沌钟虚影轻轻一震，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随即缓缓消散。那镇压天地的恐怖压力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

秘藏阁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月关那带着哭腔的微弱呻吟：“老鬼…药…我的速效救心丸…”

比比东猛地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风暴己经平息，重新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幽暗与掌控一切的冰冷。只是，那捏碎了王座扶手的手，指节依旧泛白。

她缓缓抬起那只手，无视了掌心下扭曲变形的金属，指尖朝着太一的方向，凌空一点！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深邃紫意的魂力光束，如同瞬移般，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没入了太一的眉心！

太一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被一滴冰冷的露珠滴中。紧接着，一股庞大的、冰冷而威严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粗暴地冲进了他的脑海！信息流的核心，并非具体的修炼法门，而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一道冰冷的神念烙印：

“三足金乌，主修！东皇钟…未至封号，不得显露！违者…”

那烙印微微震动，传递出一股让太一灵魂都在颤栗的、足以冻结思维的无边痛楚！

“…神魂俱灭！”

冰冷彻骨的警告如同钢针，深深扎入太一的意识深处。他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一股源自灵魂的寒意让他如坠冰窟！封号之前不能用东皇钟？违者神魂俱灭？！老师…您这教学风格也太硬核了吧！

就在太一被这冰冷警告冻得思维僵滞时，那烙印并未消散，反而微微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段更加隐晦、却带着一丝奇异情绪波动的意念：

“…守好雪儿。”

“若她…掉一根头发…”

烙印再次震动！这一次传递出的，不再是单纯的痛楚警告，而是一种更加恐怖、更加深入骨髓的、仿佛要将灵魂投入永恒炼狱反复灼烧碾碎的…生不如死的“体验预览”！

太一：“！！！”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丢进了绞肉机里转了一圈又被捞出来塞进了液氮罐子！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瞬间淹没了刚才的寒意！

守好…千仞雪？！

掉一根头发…就让他生不如死？！

太一猛地扭头，看向旁边刚刚从东皇钟的震撼中回过神、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千仞雪。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她那头在幽暗光线下依旧流淌着璀璨光泽的金色长发上…每一根，都仿佛变成了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系统老哥！’ 太一在内心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听见没？！掉一根头发啊！一根！这任务比统一大陆还难一百倍！雪姐姐她…她拧我耳朵的时候，自己也会掉头发的啊！这…这怎么守？！’

千仞雪似乎察觉到了他古怪而绝望的目光，疑惑地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抬手捋了一下自己鬓角的发丝。

这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落在太一眼里，却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过！他仿佛看到几根金色的发丝正随着她的动作，飘飘悠悠地…要脱离母体！

“不——！” 太一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朝着千仞雪扑了过去！

在千仞雪惊愕的目光中，在月关和鬼魅（后者斗篷还在轻微颤抖）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太一如同饿虎扑食般冲到千仞雪面前，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石化、让时间都为之凝固的动作——

他伸出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小心翼翼地、无比轻柔地…捧住了千仞雪刚刚捋过头发的那只手！

然后，在千仞雪彻底呆滞、月关眼珠子快要瞪出来、鬼魅斗篷停止抖动的诡异气氛中，太一用他那双因为恐惧和紧张而泪光盈盈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千仞雪白皙手指的指尖，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无比虔诚地恳求道：

“雪…雪姐姐！求求你！以后…能不能…别自己捋头发了？！太危险了！放着我来！我手稳！保证一根都…都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