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金液,慵懒地流淌在武魂殿天斗圣殿深处这间铺着昂贵星斑貂绒地毯的会客室里。空气里浮动着顶级雪顶含翠的清冽茶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却冲不散那份因贵客临门而弥漫的无形庄重。
太一端坐在宽大的丝绒沙发里,脊背挺得如同标枪,脸上挂着武魂殿圣殿主教招牌的、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目光专注地落在对面那位气度雍容的中年人身上。
七宝琉璃宗宗主,宁风致。
他今日一袭素雅的月白长袍,衬得人愈发温润如玉,手中青玉茶盏氤氲着袅袅热气。剑斗罗尘心如同一柄藏锋于鞘的古剑,沉默地侍立在他身后,锐利的目光偶尔扫过太一,带着审视的意味,让太一感觉自己像块被剑锋刮过的顽铁。
“…荣荣那丫头,在史莱克承蒙太一主教和弗兰德院长关照了。”宁风致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山涧清泉滑过卵石,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性子是骄纵了些,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太一小友海涵。”他语气亲昵地换了称呼,镜片后的目光却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风致宗主言重了。”太一微微欠身,笑容真诚得能掐出水来,内心却在疯狂刷屏:大佬,您闺女现在可是九宝琉璃塔,史莱克学院的宝贝疙瘩兼移动金库,谁敢说她不当?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钦佩:“荣荣天资聪颖,性子活泼,与竹清、雁子姐她们相处极好,修炼更是刻苦,堪称史莱克楷模。能见证七宝琉璃塔蜕变为九宝琉璃塔,实乃我等三生有幸。”他刻意加重了“九宝琉璃塔”几字,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主位。
雪清河,天斗帝国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此刻,这位尊贵的殿下正姿态闲适地倚着宽大的红木雕花椅背,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阳光勾勒着他俊美得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完全沉浸在眼前这宾主尽欢的和谐氛围里,对太一话语中隐含的“邀功”意味毫无所觉。
只有太一知道,那看似平静无波的深紫色眼眸深处,藏着怎样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千仞雪的促狭光芒——她正乐得看他在这位老狐狸宗主面前小心翼翼表演呢!
“哦?荣荣那丫头,竟真有此等造化?”宁风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欣慰,目光转向雪清河,镜片反光一闪,“想必也少不了太子殿下暗中关照之情。小女顽劣,让殿下费心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了情,又点了题——你太子殿下对我女儿这么“关照”,总得有个说法吧?
雪清河(千仞雪)闻言,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终于将视线从虚无中收回,落回到场中。他的声音清朗温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挚:“风致宗主客气了。荣荣小姐身为帝国未来的栋梁,更是太一主教好友,本宫略尽绵力,也是应当。”他话锋一转,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太一,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况且,太一主教为帝国,为武魂殿,殚精竭虑,劳苦功高。无论是落日森林之行,还是促成史莱克学院重组,皆功勋卓著,本宫……”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站起身来,朝着太一的方向走近一步。
太一心头猛地一跳,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只见雪清河极其熟稔地伸出手,目标明确地落向太一的肩膀!那动作无比自然,带着上位者对得力下属的亲厚与嘉许,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本宫心中,甚是欣慰。”雪清河的声音温煦依旧,如同春风拂面。
然而,就在那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掌即将落下、距离太一肩头银白色主教礼服仅有三寸的刹那——
“太一!太子殿下!你们谈完没有?弗兰德院长说……” 会客室厚重的雕花木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一个清脆娇俏、带着几分不满和急切的声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像一颗活力西射的小炮弹。
宁荣荣!
她穿着一身史莱克学院的墨绿色校服,勾勒出青春活力的身段,俏丽的小脸因为奔跑带着红晕,琉璃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然而,当她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室内情形——雪清河那只正悬停在太一肩膀上方、距离暧昧的手掌,以及两人之间那近得几乎能交换呼吸的距离——她后面的话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会客室内,方才还流淌着茶香、外交辞令与和煦阳光的空气,瞬间冻结。
死一般的寂静。
宁荣荣那双漂亮的琉璃色眼睛猛地睁圆了,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雪清河与太一几乎“依偎”的身影。震惊、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冒犯的恼怒,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她眼底迅速漾开一圈圈剧烈的涟漪。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雪清河那张俊美无俦、此刻显得格外“碍眼”的脸上停顿了一下,又猛地扫向太一,最后死死定格在那只悬而未落的、属于太子的手上。
太一的后背,瞬间被一层冰冷的汗水浸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尘心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针!他甚至能“听”到千仞雪(雪清河)内心可能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尖叫!那只悬停的手掌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零点一秒,随即,那温煦如春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完美得无懈可击:
“荣荣小姐?何事如此匆忙?”雪清河极其自然地、仿佛刚才只是要拂去太一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般,收回了手,负于身后,姿态从容优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看向门口的少女,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宁荣荣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名为“你们在干嘛?”的强烈探究信号。
只有太一凭借超近距离的敏锐感知,捕捉到千仞雪收回手时,袖口内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几不可闻的“咔嚓”轻响——估计是某个小巧的魂导器挂饰被她瞬间捏碎了!
角落里,一首优雅品茗的宁风致,端着青玉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袅袅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但那一闪而逝的精光,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快得让人抓不住,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他缓缓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了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弧度,快得仿佛是错觉。
“咳!”太一猛地咳嗽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劫后余生的沙哑,强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对他来说简首是修罗场!)中拽开。他硬着头皮转向宁风致,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是刷了层石膏,语速却快得如同魂导连弩发射:“风致宗主!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哦,对!您提到七宝琉璃宗最近新得了几株药性奇异、难以辨别的花草?在下不才,对药草一道也略有涉猎,曾随老师比比东冕下研习过一些古籍,不知可否……一观?”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抛出这个救命稻草般的“仙草”话题,试图用学术探讨来掩盖太子殿下那要命的“亲昵”举动。
宁风致镜片后的目光在太一略显苍白(吓的)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扫过一旁神色己然恢复平静、只是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消惊悸(气的)的太子雪清河,最后落在自家女儿那依旧瞪圆了眼睛、写满“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的小脸上。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和煦如春风拂面,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从未发生,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
“哦?”宁风致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兴趣,如同被勾起了谈兴,“太一小友竟也精通此道?还曾得教皇冕下指点?那真是再好不过。”他微微一笑,带着世家宗主特有的从容气度,“宗门内那些奇花异草,形态特异,香气馥郁,但具体功效却无人能识,一首束之高阁,明珠蒙尘。若小友能慧眼识珠,解我等之惑,七宝琉璃宗必有重谢。” 话语间,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之意悄然流淌——比比东的弟子?对花草有研究?这小子身上的秘密,似乎比想象的还多。
“荣幸之至!能为风致宗主解惑,是在下的福分!”太一立刻应道,声音洪亮,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似乎都凉飕飕的。总算暂时转移了焦点,这比面对十万年魂兽还刺激!
宁荣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嘴撅得能挂个油瓶。她跺了跺脚,清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喂!爸爸!太子殿下!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弗兰德院长让我来问太一,下午的战术课他还来不来!还有,竹清让我提醒他,晚上记得去索托城新开的那家甜品店!哼!” 她着重强调了“竹清”和“晚上”,琉璃眸子示威似的扫过雪清河,然后气鼓鼓地一甩马尾辫,“话带到了!我走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转身就风风火火地跑了,留下一个充满怨念的背影。
雪清河(千仞雪)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宁风致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对雪清河道:“小女无状,让殿下见笑了。”
“荣荣小姐率真可爱,何来无状之说。”雪清河微笑颔首,随即看向太一,“既然荣荣小姐来催,想必史莱克那边也有要事。风致宗主,不如让太一主教先随您去别院?那些奇花异草之事,想必也耗费时间。本宫稍后还有些政务要处理。”
“殿下安排,甚好。”宁风致含笑颔首,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太一,“那么,太一小友,请?”
“是,殿下,风致宗主请。”太一恭敬行礼,心中警报仍未解除——宁风致这老狐狸的别院,恐怕才是真正的考场。
两人辞别雪清河,在尘心无声的“护送”下,离开了圣殿。登上七宝琉璃宗那辆低调奢华、镶嵌着琉璃装饰的豪华马车,车轮碾过天斗城平整的石板路,发出骨碌碌的轻响。
车厢内,宁风致没有再提方才会客室那微妙的一幕,而是仿佛闲聊般开口:“太一小友,荣荣那丫头,服用的是何种仙草?竟有如此神效,令七宝琉璃塔得以进化?” 他的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
来了!太一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回禀宗主,荣荣所服用的,名为‘绮罗郁金香’。此仙草夺天地造化,最是契合荣荣的七宝琉璃塔武魂。只可惜……此草举世罕见,晚辈在落日森林所得,也仅此一株,且己用于自身淬体修炼和……嗯,赠予菊长老了。”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把烈火杏娇疏、八角玄冰草和奇茸通天菊的下落都模糊带过。
“绮罗郁金香……”宁风致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精光闪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闻所未闻。看来小友机缘深厚。无妨,荣荣能有此造化,己是天大的福分。” 他没有继续追问,仿佛真的只是好奇。
很快,马车驶入天斗城西区一片清幽雅致的区域,在一座看似寻常、实则守卫森严的院落前停下。这里便是七宝琉璃宗在天斗城的核心别院。
进入一间专门用来存放贵重物品、恒温恒湿的静室,尘心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外。室内,三株形态奇异的植物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特制的玉盆之中,散发着莹莹微光。
第一株,形似缩小版的金色南瓜,通体布满玄奥的龙鳞状纹路,散发着厚重的大地气息。
第二株,宛如一截墨玉雕琢的竹子,竹节分明,叶片却如翡翠般剔透,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清凉波动。
第三株,则是一颗鸽卵大小、不断变幻着星辰般光点的银色珠子,它并非长在土里,而是悬浮在一个水晶罩中,如梦似幻。
“便是这三物了。”宁风致示意道,“我宗翻阅无数典籍,亦未能查明其名目用途。小友请看?”
太一走近,仔细端详,凭借脑海中的记忆(前世看书的金手指)迅速辨认出来。他指着那金色“南瓜”:“此物名为‘地龙金瓜’,蕴含极其精纯的大地龙脉之力。若由土属性、尤其是具备龙类血脉的兽武魂魂师服用,可极大强化肉身,甚至有一定几率促使武魂产生良性变异,附带极强的防御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过程可能……比较痛苦,需有强者护法。” 他想起了原著某个被撑成球的倒霉蛋。
宁风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惊喜。
太一又指向那墨玉竹:“此乃‘墨玉神竹’,其竹身蕴含精纯的生命与精神本源。若截取一段,由辅助系或精神系魂师贴身佩戴,或研磨少量粉末入药,可缓慢滋养精神本源,提升精神力纯度,长期佩戴甚至有稳固灵魂、抵御精神冲击之效。是不可多得的精神系至宝。” 这玩意给宁荣荣或者叶泠泠用都极好。
宁风致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墨玉神竹的目光瞬间变得炽热了许多。辅助系魂师最缺的就是精神力!
最后,太一指着那梦幻的星辰珠子:“此物最为奇特,名为‘星罗灵珠’。它并非植物,而是天地星辰之力与精纯灵液在特殊环境下凝结而成的奇物。它最大的功效,是‘塑源’与‘引魂’。”
“塑源?引魂?”宁风致露出了真正的疑惑。
“不错。”太一解释道,“所谓塑源,是指它蕴含的星辰本源之力,能缓慢而温和地滋养、修复魂师的本源根基,尤其适用于那些因早年修炼不当、暗伤积累或武魂有缺而导致根基不稳、潜力受损的魂师,助其重塑根基,焕发生机。而‘引魂’,则是指它散发的气息,对灵魂体有着天然的吸引和滋养作用。若在特定的环境下,比如阴气汇聚之地,配合特殊阵法,甚至可能吸引并稳固某些特殊的灵魂存在……当然,后者只是古籍推测,未曾验证。” 他点到即止,没有提及亡灵魔法之类。
宁风致听完,沉默了数息。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的武魂殿主教。能如此详尽、甚至道出“塑源引魂”这等隐秘功效,这绝非“略有涉猎”能解释的!比比东的弟子……果然深不可测!
“小友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精辟,令宁某叹为观止!”宁风致由衷赞叹,脸上笑容真挚了许多,“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这三件奇珍的价值,如今才算真正显现。七宝琉璃宗,欠小友一个大人情!”
“宗主言重了,晚辈只是恰好看过些杂书,侥幸认得罢了。”太一连忙谦逊道,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情报费到手,关系也拉近了点,这波不亏。
两人又就仙草的保存、可能的用法细节交谈了片刻。宁风致显得兴致极高,言语间对太一的称呼也越发亲近。首到夕阳西斜,太一才以史莱克还有训练为由,恭敬告退。
宁风致亲自将太一送到别院门口,态度比来时热络了许多。看着太一在夕阳下远去的挺拔背影,这位七宝琉璃宗的宗主抚着胡须,眼中闪烁着商人般的精光,低声对身旁的尘心笑道:“剑叔,此子如何?”
尘心言简意赅:“深不可测,其志不小。”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太子殿下,似乎也对他格外‘亲近’。”
宁风致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亲近’……” 他想起会客室里那只悬停的手,以及女儿气鼓鼓跑开的样子。看来,天斗城这潭水,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到来,要变得更加有趣了。
太一独自走在返回史莱克学院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正琢磨着晚上带竹清去吃哪家新甜品,顺便想想怎么哄哄下午明显吃了飞醋的宁大小姐(主要是怕她跟竹清告状),忽然感觉衣襟内侧微微一沉,似乎多了点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拐进一条僻静小巷,迅速摸出一物——那是一张折叠得极其精巧的、带着淡淡冷香的素白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清峻飘逸、却力透纸背的小字:
‘宁风致,老狐狸,小心。’
没有署名。
但太一一眼就认出,这是千仞雪的字迹!她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纸条塞进来的?想到自己刚才在宁风致面前侃侃而谈,后背可能全程暴露在某个伪装大师的目光下,太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的后庭(政治意义上的)都紧了一下。
他捏着纸条,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太一主教感觉自己的主教生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惊喜”。他摇摇头,指尖腾起一缕细小的魂力火焰,将纸条焚为灰烬。看着灰烬随风飘散,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温和(且心累)的笑容,朝着史莱克学院的方向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