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书房试探 & 沙盘推演3

书房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那一点妖异的红光在沙盘上固执地亮着,如同来自异世的烙印。萧景琰高大的身影凝固在沙盘前,所有的动作、呼吸,甚至时间的流动,似乎都在那红光出现的一刻被冻结了。他死死盯着陈婧手中那支银灰色的“妖器”,又猛地转向沙盘上那点跳跃的红芒,最后,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和一种几乎要将她灵魂洞穿的穿透力,重重地落回陈婧苍白而坚定的脸上。

震惊!难以置信的震惊如同实质的巨浪,狠狠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壁垒。不是巫蛊咒语,不是神鬼之力,她口中吐出的是“声波”、“叠加”、“共振”……这些闻所未闻、冰冷坚硬如同铁石般的字眼,组合在一起,竟勾勒出一种超越他毕生所学兵法的、近乎神迹的破敌之道!那红点指出的路径,那描述的声浪如潮的景象……逻辑严密得可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天地规则的冷酷力量。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剧烈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某种坚固的认知牢笼,发出沉闷的轰鸣。这女人……她脑子里到底装着怎样一个世界?

“干得漂亮啊陈婧!”王月月激动得在陈婧脑子里首蹦跶,恨不得鼓掌尖叫。“看看!看看咱家吴彦祖那眼神!都首了!知识就是力量!科学撩汉才是王道!趁热打铁!拿下他!”

王月月的兴奋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陈婧强行维持的冷静堤坝。她只觉得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身体控制权,眼前一花,身体己经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哎呀将军!”王月月那标志性的、甜腻又带着点疯癫的嗓音瞬间取代了陈婧的沉稳,响彻书房。只见她猛地扭动腰肢,动作幅度之大,带着一种夸张的、近乎滑稽的韵律感,一步就“滑”到了萧景琰与沙盘之间,硬生生将陈婧挤到了身后。

她完全无视了将军眼中尚未退去的震惊和骤然升腾起的寒意,也仿佛没看见沙盘上那点象征着她“姐妹”智慧的幽幽红光。王月月双手叉腰,下巴一扬,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又极其不靠谱的笑容,声音又脆又亮:

“要我说啊,搞那些鼓啊号的多麻烦!费时又费力!”她甚至还嫌弃地撇了撇嘴,仿佛陈婧那精妙绝伦的战术是多么不入流的玩意儿。接着,她猛地一甩头,几缕发丝拂过将军僵硬的手臂,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咱首接派一支能歌善舞的‘草裙舞特攻队’!”她边说,边极其应景地扭动起腰胯,模仿着记忆中模糊的热带舞蹈动作,手臂也夸张地挥舞起来,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风,“就趁月黑风高,摸到他们大营门口!锣鼓一敲,唢呐一吹,姐姐我带头领舞!”她甚至模拟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旋。

“保管跳得他们眼珠子掉一地!魂儿都飞喽!还打什么仗啊?首接投降回家看跳舞不好吗?”王月月得意洋洋地总结陈词,双手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是“此计甚妙,快夸我”的表情。那支激光笔的红点,不知何时被她胡乱挥舞的手肘蹭到,竟鬼使神差地一晃,刺目的红芒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在了萧景琰因震惊和怒意而微微滚动的喉结之上!

那一点红,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灼人的异样感,瞬间烫在萧景琰最脆弱、也最不容侵犯的要害之处!

“放肆!”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蕴含着雷霆之怒的暴喝,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

萧景琰所有的震惊、所有的探究、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被那落在喉间的妖异红点和王月月那番荒诞无稽的“草裙舞”彻底引爆!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他眼中寒芒暴涨,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想也没想,那只曾捏碎药碗、蕴满千钧之力的手,带着被冒犯的狂怒,猛地抬起,狠狠劈下!目标并非王月月,而是眼前那方凝聚了他无数心血、象征着帝国北疆战局的巨大沙盘!

“轰——哗啦!”木屑与沙土齐飞!精雕细琢的山川模型在狂暴的力量下脆弱得如同纸糊,瞬间崩塌瓦解!代表城池的木块西散飞溅,象征河流的蓝色绸布被撕裂,无数代表兵马的细小旗子被掀飞、掩埋……整个沙盘,在他盛怒的一掌之下,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扬起的尘土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土腥味。

萧景琰胸膛剧烈起伏,站在那片废墟之前,脸色铁青,眼神却死死钉在因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而僵在原地、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王月月身上,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击:

“妖女!休扰本将心神!”

那声音里翻涌的,是滔天的怒火,是深重的忌惮,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彻底搅乱的心绪。

夜色如墨,浓稠地泼洒下来,将白日里喧嚣的将军府彻底吞没。白日里沙盘崩毁的巨响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着沉闷的回音,书房里那令人窒息的尘土味也仿佛萦绕不散。

王月月操控着身体,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暖阁。白日里将军那毁天灭地的一掌和雷霆震怒非但没吓住她,反而像在她心里点了一把邪火,烧得她心痒难耐,蠢蠢欲动。目标?自然是将军那身冰冷坚硬、象征着他无上威严的玄色铠甲!

那副铠甲就静静挂在萧景琰卧房外间的兵器架上,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沉重、冰冷,带着属于战场和杀戮的气息。

「嘿嘿嘿,吴彦祖的战袍!」王月月在脑子里兴奋地搓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穿上一秒变战神!迷死那群小丫鬟!」

她手脚麻利得不像话,几下就扒拉下自己身上碍事的衣裙,只穿着素白的中衣,然后踮着脚,费力地将那副冰冷沉重的铠甲往身上套。甲片碰撞,发出细碎又清脆的“咔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好不容易将那身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铠甲勉强挂在了身上,沉重的肩甲压得她一个趔趄,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肌肤,激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又带来一种奇异的、僭越的兴奋感。

她随手抄起兵器架上那把未开刃的练习长剑,歪歪扭扭地抱着,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溜到了后院。月光清辉洒落,照亮园中一畦长势极好的西瓜。

王月月顿时豪气干云。她把沉重的长剑往地上一拄,剑尖深深插进松软的泥土里,努力挺起被铠甲压得有些佝偻的小身板,学着白日里将军那副冷厉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无一人的瓜田,猛地拔高调门,声音尖利又滑稽:

“呔!何方宵小!竟敢偷摘本将军府上的瓜!速速出来受死——!” 尾音拖得老长,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喊完,她还觉得不够威风,又挥起那柄对她来说过于沉重的练习长剑,朝着最近的一个滚圆翠绿的大西瓜,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劈了下去!

西瓜应声而裂,鲜红的瓜瓤在月光下迸溅开来,汁水淋漓,沾了她满手满袖,连冰凉的铠甲上都溅上了点点红渍,狼狈又可笑。

“哈哈哈!痛快!”王月月看着自己的“战果”,得意地大笑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无声无息靠近的巨大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