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溪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启明感觉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些。他尝试着感受身体，剧烈的疼痛依旧无处不在，尤其是右臂，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但识海中那疯狂肆虐的邪念似乎被一股温和的药力暂时压制住了，不再让他头痛欲裂。他看向自己被树枝和布条简陋固定住的右臂，又看向火堆旁散落的药瓶，最后目光落在白月疲惫却明亮的眼睛上。

“是你…救了我？”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多亏了那熊霸的储物袋。”白月将发现储物袋和丹药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启明听完，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白月不顾自身安危的感激，更有一丝后怕。“谢谢…”他低声道，目光复杂地看着白月眉心的暗红邪纹，知道她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带着焦香的味道飘入山洞。只见白月变戏法似的从火堆旁拿起一根削尖的树枝，上面串着两条烤得外皮金黄、滋滋冒油的溪鱼！

启明愕然地看着她熟练地翻转着烤鱼，香气愈发。

“你…还会烤鱼？”他忍不住问道，实在难以将眼前这动作娴熟的少女和那位气质清冷、带着天狐血脉高贵感的“白姑娘”联系起来。

白月动作一顿，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赧然，火光映照下，耳根微微泛红。“小时候…在族里偷偷溜下山玩，跟山下的野孩子们学的。”她声音低了些，“那时候…还没觉醒这血脉，族里管得也没那么严，几个兄弟姐妹经常溜出去，在山涧里摸鱼烤着吃，虽然…烤糊的时候比较多。”

她将一条烤好的鱼递给启明，自己也拿起一条，小口吹着气，小心地撕下一块雪白的鱼肉送入口中，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的温暖。

“你的族人…对你不好吗？”启明啃着鲜嫩的烤鱼，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意，迟疑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注意到白月提到“觉醒血脉”后族里“管得严”，以及她后来是“逃出来”的。

白月沉默了片刻，篝火在她清澈的眼眸中跳跃。她咽下口中的鱼肉，声音带着一种平静的疏离：“不是不好。恰恰相反，我出生于青丘狐族一支偏远的旁系，父母兄弟姐妹待我极好，氛围很和睦。只是…”她顿了顿，“九尾天狐血脉太过特殊，也太过沉重。族里数百年甚至千年都未必能觉醒一个。一旦觉醒，便被视为全族未来的希望，承载着振兴甚至…改变整个狐族命运的期望。”

她自嘲地笑了笑，火光下那笑容有些落寞：“所以，当血脉觉醒的那一刻，我就被严密地保护起来，或者说…‘圈养’起来了。同龄的兄弟姐妹们可以下山历练，见识人间烟火，经历红尘百态，而我，只能被关在族地深处最安全的静室里，由长老们亲自教导那些古老而晦涩的传承，日复一日地修炼、修炼、再修炼…美其名曰‘保护’，保护这珍贵的血脉不被外界玷污、不被仇敌觊觎。”

启明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白月平静语气下深藏的孤独和压抑。

“我就像一件被精心收藏、等待绽放的稀世珍宝，却失去了自由呼吸空气、感受阳光雨露的权利。”白月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族里为我规划好了一切道路，却从未问过我想不想走。首到…我实在无法忍受那种窒息的‘保护’，也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希望’枷锁，才找了个机会，偷偷逃了出来。”她的目光看向洞外的黑暗，仿佛穿透了空间，“然后…就遇到了到处溜达、没个正形的黄三爷。”

提到黄三爷，白月脸上的落寞淡去，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笑意：“那老家伙，满嘴跑火车，说话能把人气死，但…却是我逃出来后，第一个真正把我当‘白月’看，而不是‘九尾天狐’的存在。跟着他东躲西藏、坑蒙拐骗…咳，是游历江湖，虽然狼狈，却是我最自由、最像自己的日子。”

“所以即使后面被抓回去了，再有机会逃出来，有机会我还是来找他了，结果没想到，和你们遇到这么多事。”

启明也被她语气中的轻松感染，好奇地问：“那黄三爷…它到底是什么来历？它总说自己当年如何如何厉害，吹得天花乱坠，也不知是真是假。”

白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火光下明艳动人：“它的来历？那可真是一团乱麻，连它自己恐怕都说不清！它那些‘当年勇’，三分真七分假，剩下九十分全靠它那张嘴现编！什么‘拳打北海蛟龙’、‘脚踢南山妖王’、‘曾与九仙阁主论道三天三夜’…听听就好，千万别当真！”

她眼中带着笑意，也带着一丝深藏的敬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活的岁月绝对漫长到难以想象！它经历过的风浪，见识过的人和事，恐怕比我们走过的路还要多。它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和故事。它总说自己是‘黄大仙’，在渡‘人劫’…这或许是真的。它曾说，若非年轻时遇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大恐怖’，被斩断了某种至关重要的‘缘法’或‘道途’，它早该化形成就大道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个黄皮子模样，在红尘里打滚，装疯卖傻地‘渡劫’。”

“大恐怖…”启明喃喃重复，心中震撼。能让黄三爷那种看似不着调、实则深不可测的存在都讳莫如深，甚至影响至今的“大恐怖”，该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洞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隐隐的溪流声。烤鱼的香气混合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在这与世隔绝的幽谷山洞中弥漫。经历了生死劫难后的短暂安宁，以及白月敞开心扉的诉说，让两人之间似乎多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温暖。

启明看着火光映照下白月柔和的侧脸，看着她眉心那抹令人心疼的暗红，心中一个念头无比坚定：东海龙宫，净世琉璃盏，一定要拿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