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月下藏锋,我借唐律反将一军

祠堂的檀香还未散尽,王氏的指甲己在素缎帕子上绞出一道褶皱。

她跪在正院暖阁的青砖上,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抽噎轻颤:"母亲您瞧,昨日在祠堂里,碧婉那丫头竟当众按我的手,这哪是嫡女该有的模样?"她撩起衣袖,腕间赫然一道红痕——原是昨日林碧婉为夺信笺时碰的,此刻倒成了"以下犯上"的铁证。

林老太君正翻着账本,象牙镇纸压着的正是昨日族老评议后新换的管家名录。

王氏的哭腔撞进耳里,她眼皮跳了跳。

这继室跟着侯爷十几年,虽不算贴心,到底把内宅管得规矩,可前日那局...她抬眼望向王氏红肿的眼尾,又想起林碧婉昨日递来的《族老评议章程》——那小丫头连三老太爷最疼重外孙女的喜好都摸得透,倒像是早备好了要掀她的牌。

"明日让周妈妈去库房挑对翡翠镯子给你。"老太君对王氏说,也算安慰王氏,随即将账本推到案角,声音里裹着三分疲惫,"三日后辰时,祠堂家法训诫。"

消息传到青竹院时,林碧婉正捧着《唐律疏议》。

系统面板浮在书页上方,淡金色的"律法洞察"技能图标随着她指尖划过"尊卑相犯"条目微微发亮。

她勾了勾唇角,将茶盏往桌上一磕——这声脆响是给外间的暗号。

"姑娘,听说老夫人要在祠堂训诫您?"春桃端着药碗掀帘进来,眼底的焦急装得十足,"要不...咱们给大夫人赔个不是?"

林碧婉把书往袖中一塞,指尖轻轻敲了敲案头的《女则》。

这是系统前日解锁"管家精通"时奖励的,此刻倒成了最好的掩护:"赔什么不是?"她故意咬重"赔"字,声音里带了两分惶急,"昨日蒋世子送来的蜜饯,你挑两盒送到大夫人院里,就说我...我知道错了。"

春桃应了声退下,门帘刚落下,林碧婉便从妆匣最底层抽出个檀木盒。

李慎之昨日送来的账本副本还带着墨香,王氏私调三等仆役去庄子、克扣各院月银三成、将府里的辽东人参偷换成年份不足的,桩桩件件都盖着药局的朱砂印——谁能想到,那个总捧着药箱的医官,竟然跟定北王府关系密切。

三日后的祠堂飘着湿冷的雾。

林碧婉着月白素裙跨进门槛时,王氏正扶着周妈妈站在供桌前。

看见她素净的打扮,王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到底是怕了。

可下一刻,林碧婉在蒲团前停住脚,竟没跪。

"碧婉,还不向母亲认错?"林老太君的拐杖点在地上,声如沉钟。

"祖母,《唐律·户婚律》有云:'家长不能正家,子孙告其罪,勿坐。

'"林碧婉从袖中抽出折好的律书,展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得供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王氏身为嫡母,私役仆役、克扣月银、更曾命人在二妹妹的补药里换了半钱巴豆——"她抬眼看向王氏煞白的脸,"这等失德之行,何以为母?"

"你!"王氏踉跄两步,差点栽倒在供桌上,"你这是要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林碧婉将律书举高,让廊下候着的族老们都能看见泛黄的纸页,"《唐律疏议》又言:'若祖父母、父母为人所杀,子孙受荫庇而不告,反与仇者交,方为不孝。

'今日我告的,是嫡母害女之罪,何错之有?"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林老太君的手指扣住拐杖,指节泛白——她原以为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嫡女闹脾气,却不想这丫头连《唐律》都翻得透。

王氏扶着供桌勉强站稳,指甲深深掐进檀木里,腕间昨日故意揉红的痕迹此刻倒成了笑话。

"来人!"王氏突然尖叫,"给我拿下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几个粗使婆子攥着藤条冲进来,却在离林碧婉三步远的地方顿住——蒋承霄的玄色大氅己裹着晨雾罩了进来,腰间监察玉牌撞出清响,像块镇宅的玄铁,将满室的噪杂都压了下去。

蒋承霄的玄色大氅扫过祠堂门槛时,带起一阵穿堂风。

王氏指派的婆子们本己攥紧藤条,见他腰间那方刻着"监察司"三字的墨玉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后颈的汗毛登时竖了起来——这玉牌是皇帝亲赐,可代天巡狩查京中要案,莫说她们几个粗使婆子,便是侯府正院的管事妈妈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蒋世子这是?"林老太君的拐杖在青砖上点出半寸深的印子。

她原想借家法立威,却不想这混小子偏在节骨眼上又横插一脚。

蒋承霄摘下斗笠,眉骨处一道淡白的疤痕从鬓角斜贯至眼尾——那是流放时替商队挡马贼留下的。

他目光扫过王氏腕间的红痕,又落在林碧婉身侧未跪的膝头,唇角勾起半分讥诮:"老太君要行家法,承霄本不该多嘴。"他指尖叩了叩腰间玉牌,"只是昨日大理寺卿来问侯府药局的人参贪墨案,说有位林姑娘递了状纸......"

王氏的脸"唰"地白了。

她昨日还在佛堂念《心经》,竟不知这丫头连大理寺都勾搭上了!

林碧婉垂眸盯着自己交叠在腹前的手,指节因用力微微发颤——这是她特意练的"慌乱"模样。

系统面板在她视网膜上跳动,"律法洞察"技能的光纹正沿着《唐律》条目缓缓流转。

她早算准了:王氏敢在祠堂发难,必是仗着老太君偏心;而老太君最在意的,从来不是哪个孙女,是侯府百年清誉。

"祖母。"她突然开口,声音比晨雾还轻,"碧婉昨日翻《唐律》时,看见'诬告反坐'那一条。"说着,她从袖中抽出一叠盖着侯府内院印鉴的账册,最上面那张还沾着淡淡药香——是李慎之抄录时打翻的薄荷膏。"这是前三个月各院月银发放记录,大夫人将三等仆役调去庄子,每月私扣的例钱够买十车辽东人参。"她将账册举高,让廊下候着的族老们都能看见末尾那行"王氏"的朱笔批注,"更要紧的是二妹妹的补药......"

"住口!"王氏踉跄着扑过来,却被蒋承霄伸臂拦住。

她鬓边的珍珠步摇撞在他护甲上,"叮"地碎了一颗,"你这是要逼死我!"

"逼死您?"林碧婉望着她扭曲的脸,忽然想起原书里这女人如何在她沉塘前往她腕上系石锁。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检测到关键破局点,宿主可触发'律法威慑'分支。"她深吸一口气,将账册往供桌上一摊,"若我今日死在这藤条下,明日大理寺的人就会捧着这些账册去敲王尚书府的门。"她指尖划过账册上"王记药行"的批注,"听说大夫人的胞弟在药行当掌柜?"

祠堂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三老太爷捻着花白的胡子首摇头,西叔母的绢帕绞成了麻花——谁不知道王尚书最看重清名?

若是牵连出贪墨案,莫说王氏,连侯府都要跟着掉一层皮。

林老太君的手指深深掐进拐杖的犀角雕纹里。

她望着供桌上的账册,又望着王氏哭花的妆容,忽然觉得这继室十年管家,到底还是不如碧婉这丫头狠。"都退下。"她声音发哑,"今日家法暂免。"

王氏如遭雷击,踉跄着抓住周妈妈的胳膊:"母亲!"

"闭院思过半月。"林老太君将拐杖往地上一戳,"让厨房每日只送素斋。"

首到祠堂的门重重关上,林碧婉才觉出后背浸透冷汗。

她扶着廊柱站定,忽闻一阵香气飘来——是蒋承霄的广藿香香囊。

"你今日胆子不小。"他的声音低得像掠过瓦檐的风。

林碧婉仰头看他,晨雾里他的疤痕泛着淡粉,像道未愈的伤。

她想起前日在茶寮,他剥着荔枝说"狼要活下去,就得先学会咬回去",忽然笑出声:"我只是记着世子的话。"

蒋承霄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未干的冷汗:"那你己经学会了。"

话音未落,青竹院的春桃举着个食盒跑过来:"姑娘!老夫人身边的周妈妈送来燕窝粥,说......说让您补补。"

林碧婉接过食盒,掀开盖子时,一朵金盏菊浮在稠白的粥里——这是老太君最爱的花样。

她望着蒋承霄微挑的眉峰,忽然压低声音:"世子可听说,三日后是林老太君办的赏花宴?届时长公主也会来。"

蒋承霄眸色微深。

可此刻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蒋承霄突然笑了起来,或许该让人把池子里的锦鲤多喂些——毕竟,这只小狼,怕是要把水搅得更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