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暴后的真实

咸涩的海风裹着浓重的柴油味灌进鼻腔。

我挣扎着爬起身。

铁柱正用撕成条的衬衫,给血肉模糊的三副包扎小腿。

“三副怎么样?”

我哑着嗓子问。

铁柱抬头,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醉猫蜷缩在锚链旁,反复按压着泡水的打火机。

海浪声里飘来他带着哭腔的咒骂声。

“妈的,老子的命怎么这么硬!”

“帮我递下绷带。”

铁柱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这才发现他额角有道伤口,暗红的血痂混着油污,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目。

包扎完三副,铁柱靠着船舷缓缓坐下。

掏出用塑料袋缠得紧紧的最后半盒烟,郑重地递给我的一支。

颤抖着手点上。

“我当过海军。”

他突然开口,烟雾从缺了颗牙的齿缝里漏出来。

“退役后说是有合适的机会就给咱分配个工作“

”我不能干等着呀“

”本想做点小生意“

”谁知道我爸查出尿毒症……”

猛地吸了口烟,呛得剧烈咳嗽。

“透析费、医药费,把家底全掏空了。“

”有人介绍我来跑船,说挣得多…”

我望着他布满裂口的双手,想起他总说 “再跑这一趟就上岸”。

“其实醉猫这人……”

铁柱顿了顿,目光投向蜷缩的身影。

“女儿先天心脏病,老婆跑了,家里就剩个老母亲带着孩子。“

”他拼命干活,是想攒够手术费。”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醉猫压抑的哽咽。

跪在甲板角落里,梦呓一般嘀咕....

“囡囡别怕,爸爸没事…… “

”等爸爸回去,给你买大蛋糕……”

三副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

铁柱猛地起身,却因腿软险些摔倒。

我想去扶他,他摆摆手,一瘸一拐地走向急救箱。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佝偻的背上,那道挺拔的军人身影早己被生活压弯了脊梁。

暴风雨过后,海面难得平静下来。

醉猫不知何时站在我们身后,手里攥着半瓶不知从哪找到的白酒。

他把酒瓶递给铁柱,又朝我扬了扬下巴。

"小白脸,过来“

“喝一口?暖暖身子。”

我注意到他手背的鱼鳞刮痕还在渗血,却固执地抹了把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船长突然按一下汽笛,整船人都开始欢呼起来!

破损的桅杆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们三人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栏杆,相视一笑。

这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被生活捶打后的无奈。

夜幕降临。

我躺在船头狭小的水手舱位里,身上捆了两道束缚带。

身形随着上下起伏旋转,耳边是海浪的呜咽。

怀里的照片早己被海水泡皱,小雨的笑容却依然清晰。

”兄弟,你为啥上船的“

前世的我自从下船以后,与铁柱再也没有联系过....

此刻的我却像找到了一个树洞一样,内心的苦闷全部宣泄而出。

”大哥,我是个中专生,学建筑的“

”毕业后分配到省电建公司,是个代培工,两年的合同期“

”一个月一千多块钱,这在我们村里人人都羡慕“

”我这人字写得好看,还会画画“

”就因为这,公司的黑板报每周都归我办”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同样在办板报的好女孩“

”人家不嫌弃我是农村人“

”我们相恋了“

”并且人家通过家里的关系,”

“早早就把我转成了正式工“

”两个月前“

”一场车祸夺走她的生命“

”只要在厂里,我就会想到她“

”我辞职了“

”可我也需要挣钱啊“

”于是被职业介绍所弄到这船上来了“

”说是年薪可以十万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