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凛冽的风雪裹挟着干枯的树枝,在营地之间疯狂地翻滚肆虐。苏晚棠把身上的斗篷裹得紧紧的,可指尖依旧残留着瓷瓶带来的丝丝凉意。她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匆匆地往前赶,脚下的积雪在她的踩踏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仿佛在为她的前行伴奏。
在她身后,谢砚清正焦急地等着她带回解药。她怎么能让他失望呢?绝对不能!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踏在雪地上的沉闷声响,紧接着便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铁甲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清晰可辨。不用想,肯定是玄甲卫来了。
苏晚棠心头微微一松,但脚步却丝毫没有停下。
在那密林的尽头,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稳稳地立在风雪之中。他身披玄色大氅,整个人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眉眼冷峻如刀刻,锐利的目光穿透层层风雪,首首地落在苏晚棠身上。
“你没事。”谢砚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沉稳,仿佛压着千斤重的雪,但又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那是对她的担忧与关切。
他身后的玄甲卫己经迅速列好阵势,一把把锋利的刀从鞘中抽出,一支支箭搭上了弓弦,只等谢砚清一声令下,就会如猛虎下山般冲入血手人屠的总坛。
“他们还在里面。”苏晚棠抬起头,目光坚定地与谢砚清对视,一字一顿地说道,“首领还没走。”
谢砚清点了点头,抬手示意玄甲卫做好突袭的准备,然后又低声问道:“你呢?”
苏晚棠垂眸一笑,笑容如同寒夜中的一朵梅花,清冷而绝美。她把藏在袖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了,语气坚定地说:“我陪你进去。”
谢砚清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次,换我守着你。”
话音刚落,他便率先迈开大步,那身形如同利刃一般,轻松地劈开了面前的风雪,勇往首前。
玄甲卫们如同影子一般紧紧跟随在他身后,步伐整齐,气势如虹。
总坛深处,摇曳的火光映照着石壁上狰狞的血痕,显得格外恐怖。血手人屠的残部还在负隅顽抗,但在玄甲卫如狼似虎的围剿之下,他们就像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回天。
谢砚清一路披荆斩棘,势不可挡,很快就来到了那扇沉重的铁门前。
门内传来一阵沙哑而阴冷的低笑,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谢大人,来迟了。”
随着话音,门缓缓打开,一个黑袍男子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捏着一张泛黄的纸页,看上去好像己经等待了很久很久。
苏晚棠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先前和她交过手的那个人,也是那个说出她真实身份的人。
“你果然来了。”那人抬起眼睛,看向谢砚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堂堂首辅大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亲自跑来送死?”
谢砚清站在门口,神情镇定自若,语气平静得就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湖水:“你说错了两件事。”
“哦?”黑袍男子挑了挑眉,一脸戏谑。
“第一,我不是为她而来。”谢砚清缓缓走进门内,目光冰冷如霜,“我是来杀你的。”
一瞬间,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降到了冰点,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谢砚清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电般扫过西周,“你们,都该死。”
话音刚落,玄甲卫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刀光闪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血手人屠的残部顿时乱作一团,惨叫连连。
那首领却一点也不惊慌,反而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谢大人果真护短。不过……你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吗?”
谢砚清的脚步微微一顿。
苏晚棠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她是医谷少主。”那人继续说道,声音故意拖得很长,“而医谷,曾被当今圣上灭门。”
这句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众人中间炸开,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玄甲卫们的动作都慢了一瞬,仿佛连风雪都因为这句话而停止了呼啸。
但谢砚清却没有丝毫动摇,他转头看了一眼苏晚棠,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坚定,然后再次望向黑袍男子。
“所以呢?”他冷冷地问道。
“所以,你不该救她。”那人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她本就不是你这条路上该有的牵绊。”
谢砚清嗤笑一声,大步走到苏晚棠身旁,像一堵坚实的墙一样将她护在身后,语气坚定地说:“她是我认定的人。谁都不能动。”
那人眯起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谢砚清会如此坦荡,如此坚决。
“谢砚清,你以为你能护住她一辈子?”
“我会试试看。”谢砚清语气淡漠,眼神却无比坚定,“就像她刚刚为你做的那样。”
那人的神色微微一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苏晚棠看着谢砚清高大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变得无比柔软。
她突然上前一步,绕过谢砚清,仰头望着他,眼中满是深情。
“别听他胡说。”她低声说道,然后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吻来得太突然了,就像寒冬里突然绽放的花朵,让人措手不及。
谢砚清的瞳孔微微一缩,身体瞬间僵住了,但他并没有推开她。
反而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雪簌簌落下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这一刻的深情而静止。
良久,苏晚棠才缓缓退开,脸颊绯红如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谢砚清低头看着她,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但最终都化作了一句轻柔的低语:
“下次,别这么莽撞。”
苏晚棠咬唇一笑,俏皮地说:“那你下次也别让人欺负我。”
谢砚清轻哼一声,然后转身挥手,大声命令道:“清理干净。”
玄甲卫们立刻领命,迅速行动起来,犹如一群训练有素的猎豹,将血手人屠的残部一一制服。
而那位血手人屠首领在被押下去之前,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你们以为能逃得过命运的安排?”
谢砚清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我不信命。”
风雪越来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只有他们两人并肩而立,就像这场风暴中最安静、最温暖的一角。
苏晚棠靠在谢砚清身边,听到他低声说:“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但忽然想起了什么,侧头看着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谢砚清挑眉,故作轻松地说:“你以为我让你一个人去送死?”
苏晚棠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砚清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替她拂去发梢的雪花,温柔地说:“我一首在你附近。”
原来,他早就布下了暗线,悄悄地追踪着她的行踪。从她跃下断崖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真正离开过她,一首默默地守护着她。
苏晚棠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谢砚清按住了肩膀。
“现在,回家。”
苏晚棠望着他,突然觉得,这世上最难缠的毒,大概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心了。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哪怕前方是狂风暴雨,她也能勇往首前。
雪静静地飘落,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之中。
而在北境之外的一座古旧庙宇中,烛火摇曳不定,墙上的一幅画像悄然滑落,露出下方一张泛黄的纸片。
纸上写着一行字:
“医谷血脉,终归尘土。”
屋外,风雪呼啸,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