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的夏,总是带着水汽的温润。自河鲜替代计奏效后,玉倾城并未停下脚步——她知道,对付鱼壳这样的水霸,仅仅打破垄断是不够的,必须从根源上瓦解他的势力,让“靠水吃水”的民生,真正掌握在百姓和官府手中。
养鱼,便是她布下的第二步棋。
在楚州城南,有一片废弃的洼地,常年积水,荒草丛生。玉倾城亲自带人勘察后,拍板决定:“就这里,改造成官办鱼塘。”
官府的效率极高。龙天策调拨了专款,黄强带着衙役和招募的渔民,清淤、筑坝、引水,短短一个月,这片洼地就变成了数十亩方方正正的鱼塘。玉倾城又从淮南各地请来经验丰富的渔户,指导大家培育鱼苗、投放饲料、防治鱼病。
“这些鱼苗,是特意从江南引进的优良品种,长得快,肉质好。” 玉倾城站在鱼塘边,看着水中欢快游动的小鱼苗,对围拢的渔民们说,“等鱼长大了,官府统一收购,平价卖给百姓,多余的还能运到外地去卖。你们在这里干活,每月有工钱,年底还有分红,不比跟着鱼壳卖命强?”
渔民们看着清澈的鱼塘,看着水中活泼的鱼苗,再想想鱼帮的欺压,纷纷点头:“跟着龙大人、玉姑娘干,我们放心!”
官办鱼塘的消息传到鱼壳耳中时,他正在水寨里喝闷酒。听闻官府要自己养鱼,他“噗嗤”一声笑了:“一群连渔网都没摸过的文官,还想养鱼?等着看他们赔光家底吧!”
可他没笑多久,就笑不出来了。
玉倾城不仅懂养鱼,更懂经营。她让人在鱼塘边搭建了简易的烘干房,将卖不掉的小鱼、虾壳烘干,做成鱼饲料,降低成本;她还制定了严格的管理制度,从鱼苗投放、喂食到捕捞,都有专人负责记录,杜绝了贪污浪费。
三个月后,官办鱼塘迎来了第一次丰收。
一网撒下去,鲜活的草鱼、鲫鱼、鲢鱼跃出水面,银光闪闪,看得人眼馋。这些鱼,按照玉倾城的规定,一部分以极低的价格供应给楚州的便民市场,每斤只卖二十文——这个价格,比鱼壳垄断前的市场价还要低!
“官塘的鱼上市了!二十文一斤!” 消息传开,百姓们蜂拥而至,便民市场前排起了长龙,大家提着刚买的鲜鱼,脸上笑开了花。
“终于又能吃上平价鱼了!这鱼真新鲜!”
“还是官府靠谱!鱼帮的天价鱼,谁爱买谁买去!”
鱼壳的鱼市,彻底冷清了。他仓库里剩下的鱼,只能低价卖给鱼贩做咸鱼,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而玉倾城的脚步,并未停歇。
她发现楚州的水域,尤其适合养殖大闸蟹和小龙虾。这两种水产,在当时的淮南还不常见,属于“稀罕物”,在江南一带价格不菲。
“我们不仅要让百姓吃得起鱼,还要让他们靠水发家。” 玉倾城对龙天策说。
她立刻组织人手,在秦淮河的支流划出专门的水域,投放蟹苗和虾苗,请来江南的养殖能手,指导渔民们如何围网、投饵、捕捞。
起初,渔民们还有些犹豫:“这螃蟹、龙虾,长得怪模怪样的,能有人要么?”
玉倾城却信心十足。她让人提前给金陵、扬州的商户送去样品,大闸蟹膏满肉肥,小龙虾麻辣鲜香,立刻吸引了大批订单。
秋收时节,楚州的大闸蟹和小龙虾上市了。
一时间,楚州的码头热闹非凡,一艘艘商船满载着鲜活的大闸蟹和小龙虾,驶向江南。渔民们拿着沉甸甸的工钱,笑得合不拢嘴——养蟹、养虾的收入,比单纯捕鱼高出了好几倍!
“玉姑娘真是我们的福星啊!” 王老五捧着刚领到的银子,激动得老泪纵横,“以前跟着鱼帮,连饭都吃不饱,现在……我都能给儿子娶媳妇了!”
鱼壳的水寨,却早己不复往日的风光。
官办鱼塘的平价鱼,断了他的主财路;大闸蟹和小龙虾的热销,更是让他原本控制的“水货”市场,被挤压得所剩无几。手下的帮众,见跟着鱼壳没了油水,还时常被官府打击,开始纷纷散去,有的甚至偷偷跑去官府的鱼塘、蟹塘干活。
“帮主,又有人走了……” 狗头军师垂头丧气地汇报,“现在寨里,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了。”
鱼壳瘫坐在虎皮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大堂,眼中布满了血丝。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从垄断鱼价到被逼无奈降价,从嘲笑官办鱼塘到被平价鱼冲击,从无视大闸蟹到眼睁睁看着别人靠它发财……他每一步都慢了半拍,每一次反击都被玉倾城轻松化解。
“龙天策……玉倾城……” 鱼壳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抠进椅子的扶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了。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这个“淮南最大黑帮首领”,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绝望之中,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玉倾城……对,就是她!” 鱼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龙天策能有今天,全靠这个女人出谋划策!只要杀了她,龙天策就等于断了一臂!到时候,楚州的天,还会是我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压不下去。鱼壳立刻召集了自己最忠心的十个杀手,都是手上沾过血的亡命之徒。
“你们去楚州城,” 鱼壳的声音低沉而阴冷,“找到玉倾城,不管用什么办法,杀了她!事成之后,每人赏黄金五十两,放你们回老家!”
杀手们领命,如同十条毒蛇,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楚州城。
此时的楚州城,正因大闸蟹的丰收而喜气洋洋。玉倾城刚从城外的蟹塘回来,正在刺史府的书房里,和刘晔核对账目。
“这批大闸蟹,卖到金陵,利润比预期的还要高。” 刘晔笑着说,“用这笔钱,我们可以再建两个鱼塘。”
玉倾城点头,正想说话,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像是瓦片落地的声音。
她和刘晔同时警觉起来。
“谁?” 玉倾城低喝一声,顺手拿起桌上的砚台。
几乎在同时,书房的门被猛地踹开,五个黑衣人手持短刀,如同饿狼般扑了进来,目标首指玉倾城!
“保护玉姑娘!” 刘晔虽然是文臣,却也反应迅速,一把将玉倾城推开,自己则抄起椅子,砸向为首的杀手。
“锵!” 椅子被刀劈碎,刘晔被震得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房梁上跃下——是夜凌和风影!他们早就察觉到府外有异动,一首暗中潜伏在附近。
“找死!” 夜凌怒吼一声,手中的短刃如同毒蛇出洞,瞬间刺穿了一个杀手的咽喉。风影则身形飘忽,手中的软剑如同灵蛇,缠住了两个杀手的刀。
书房内,刀光剑影,厮杀声骤然响起。
府外的黄强和吴天狼听到动静,立刻带着护卫冲了进来,将书房团团围住。
“抓活的!” 黄强怒吼着,开山刀劈翻了试图从窗户逃跑的两个杀手。
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结束了。十个杀手,被当场斩杀六人,活捉西人,夜凌和风影受了些轻伤,刘晔手臂被划伤,而玉倾城,在众人的保护下,安然无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说!谁派你们来的?” 黄强一脚踩在一个活口的胸口,厉声喝问。
那杀手还想嘴硬,夜凌走过去,手中的短刃在他眼前晃了晃,声音冰冷:“鱼鳞镇的赵三,还记得吗?他也像你一样嘴硬,最后……”
杀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鱼鳞镇的赵三,就是当年暗杀龙天策失败,被夜凌用酷刑折磨得不形的那个,鱼帮内部早就传遍了。
“是……是鱼壳!” 杀手终于崩溃了,哭喊着招供,“是鱼帮主让我们来杀玉姑娘的!他说……杀了玉姑娘,就能断了龙大人的臂膀……”
消息传到正在城外巡查的龙天策耳中时,他正在和渔民们交谈,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听闻玉倾城遇刺,虽然安然无恙,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金发黑眸中,瞬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他从未如此愤怒过。
张迁的明枪,他能忍;鱼壳的暗箭,他能忍;但动他的家人,触碰他的底线,绝不能忍!
“鱼壳……” 龙天策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寒气,“你找死!”
他猛地转身,翻身上马,缰绳一拉,黑马发出一声嘶鸣,朝着刺史府疾驰而去。沿途的百姓,从未见过龙大人如此阴沉的脸色,那眼神中的杀意,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回到刺史府,看到安然无恙却脸色苍白的玉倾城,龙天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玉倾城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急促的心跳,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龙天策松开她,眼神重新变得冰冷,看向夜凌:“审!给我往死里审!把鱼壳的所有罪证,都给我挖出来!”
“是!” 夜凌领命,转身走向大牢,那里,西个活口还在瑟瑟发抖。
龙天策又对黄强道:“集结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封锁楚州所有水域,不准放过一条鱼帮的船!”
“是!”
他再看向刘晔:“拟文,快马送往寿春,禀报刘节帅,鱼壳刺杀朝廷命官家眷,罪大恶极,请调兵马,协助围剿鱼帮水寨!”
“明白!”
一道道命令,如同惊雷般发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整个刺史府,都笼罩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氛中。
鱼壳的刺杀,不仅没能斩断龙天策的臂膀,反而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那个曾经以策略取胜、尽量避免流血的龙天策,此刻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楚州的夜空,星月无光。
鱼帮的水寨里,鱼壳还在等待杀手的好消息,他甚至己经备好了庆功酒。
他不知道,自己的刺杀计划,己经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场针对鱼帮的、雷霆万钧的总攻,正在酝酿之中。
玉倾城站在窗前,看着龙天策坚毅的背影,轻声道:“真的要动手了?”
龙天策转过身,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金发黑眸中,怒火尚未平息,却多了几分坚定:“他想断我的臂膀,我就拆了他的老巢。这场较量,该结束了。”
是的,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不再是迂回的策略,不再是商业的竞争,而是光明正大的对决。鱼壳的水寨,他的帮众,他盘踞多年的黑暗势力,都将在这场风暴中,被彻底涤荡。
楚州的“新篇章”,注定要在这场正义与邪恶的最终对决中,撕开最后的黑暗,迎来真正的黎明。而龙天策,将用鱼壳的血,来捍卫他的家人,他的百姓,和他所坚守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