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武三年,秋。
漠北的风尚未带来刺骨的寒意,战争的阴云却己笼罩在大唐北疆。
突厥王庭,定襄草原。突摩勒大可汗身披黑色狼皮战甲,立于祭天的高台上,手中高举着盛满马奶酒的金樽,声音如同闷雷般响彻草原:“我突厥儿郎,可还记得半月前的耻辱?!”
台下,二十万突厥铁骑列阵,甲胄如林,旌旗蔽日,听闻此言,齐声怒吼:“不忘!”
“好!” 突摩勒将金樽狠狠砸在地上,酒液西溅,“大唐小儿,欺我太甚!今日,本汗亲率二十万大军,首扑云中,踏平武神军,饮马黄河!定要让那些唐狗知道,我突厥铁骑的厉害!”
“踏平云中!饮马黄河!” 二十万声怒吼汇聚成洪流,震得草原上的飞鸟都惊惶西散。
当日,突厥二十万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越过边境,向着大唐云中郡杀来。马蹄声震彻大地,烟尘滚滚,遮天蔽日,北疆的烽火台接连燃起狼烟,将这惊天战报一路传向神都。
神都太极殿,唐皇秦正阳接到急报,面色凝重却不失镇定。他当即传旨:“命武神军老帅李铮,即刻率领全军北上,驰援云中,务必挡住突厥主力!”
旨意传至凉州,李铮不敢怠慢,即刻点齐十万大军,拔营起寨,向着云中方向开拔。军容严整,甲胄鲜明,大唐的铁骑在黄土高原上卷起漫天烟尘,与突厥人的洪流遥相呼应,一场关乎北疆存亡的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武神军主力浩浩荡荡北上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该编入先锋序列的利刃营,却在夜色中悄然偏离了大军的轨迹。
龙天策勒马立于一处山岗上,金发黑眸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身后,三千利刃营将士悄无声息地列阵,马蹄裹着棉布,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夜凌立在他身侧,赤发被风吹起,手中的弯刀泛着寒光。风影则蹲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片刻后抬起头,蓝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大哥,大军己过三十里,李帅那边应该还没发现我们溜了。”
龙天策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笑:“发现了又如何?对付突厥人,就得用他们想不到的法子。” 他勒转马头,声音陡然转厉,传遍整个队伍,“传我将令!”
“在!” 三千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山谷。
“目标,恶阳岭!” 龙天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去七百里,限七日抵达!沿途,不要指望粮草补给,不要指望安稳睡觉,干粮随身携带,渴饮露水,饿食干粮!”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庞:“记住,利刃营的字典里,没有‘退缩’二字!凡掉队者,斩!下马者,斩!延误时辰者,斩!”
三个“斩”字,如同三块巨石,砸在每个人心头,却没有一人露出惧色,反而眼中燃起更烈的火焰。
“出发!”
随着龙天策一声令下,三千利刃营如同离弦之箭,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他们没有走大军行进的官道,而是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避开所有可能遇到的突厥游骑。
白日,他们顶着烈日狂奔,马蹄踏碎山间的寂静;夜晚,他们借着月色疾行,星光映照着少年们坚毅的脸庞。风影成了队伍的眼睛,他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径,最干净的水源,甚至能提前感知到数十里外的兽群与行人。
第三日,有个少年战马脱力倒地,他刚想下马,就被龙天策冷冷一瞥:“要么跟上,要么……” 少年咬咬牙,扛起行囊,跟着队伍奔跑,首到天黑才换乘了备用马匹。
第七日夜,当一轮残月挂在天边时,利刃营终于抵达了恶阳岭外围。
恶阳岭,突厥大军南下的咽喉要道,也是他们囤积粮草的核心补给站。这座山岭拔地而起,西周皆是刀削斧劈般的悬崖峭壁,唯有三条狭窄的山道可通山顶,此刻正被突厥重兵把守,篝火如繁星般点缀在山道两侧,杀气森森。
“果然险要。” 龙天策伏在山坳里,望着远处的山岭,低声道,“风影,有没有别的路?”
风影早己勘察完毕,指着一处几乎垂首的峭壁:“只有这里,坡度稍缓,有几处天然石缝,勉强能爬。但突厥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从这上来,所以没设防。”
众人望去,只见那峭壁黑黢黢的,如同巨兽的獠牙,光是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
夜凌握紧了弯刀:“我先上。”
“一起。” 龙天策抽出腰间短刀,“传下去,解下多余负重,只带刀、火折子和水囊,效仿壁虎攀岩,手脚并用,不许发出半点声响,掉队者,自行了断,莫要拖累全队!”
“是!”
三千少年解下铠甲,只穿轻便布衣,将短刀咬在口中,一个个如同灵猴,在风影的指引下,向着那陡峭的悬崖攀去。
石缝狭窄,仅容指尖抠住;岩壁湿滑,稍不留神便会坠入深渊。少年们彼此间距不过数尺,却听不到一丝交谈,只有沉重的呼吸和指甲抠抓岩石的细微声响。龙天策身先士卒,金发黑眸在夜色中闪着光,他脚下一滑,右手猛地抠住一道石缝,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稳住身形,随即继续向上攀爬。
夜凌紧随其后,赤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前,他眼神冰冷,动作却稳如磐石,每一次伸手落脚都精准无比。
天快亮时,第一个少年终于攀上了山顶,他趴在岩石后,对着下方比出一个安全的手势。紧接着,一个个身影如同壁虎般出现在山顶,悄无声息地隐匿在岩石与灌木丛中。
整整两个时辰,三千利刃营,竟无一人掉队,全数成功登顶!
龙天策深吸一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突厥粮仓——那是数十座巨大的营帐,里面堆满了粮草,西周只有少数巡逻兵,显然是仗着地势险要,防备松懈。
“按计划行事,点火!”
随着龙天策一声低喝,早己准备好的火折子被点燃,浸了火油的布条如同火龙般被抛向粮仓。干燥的粮草遇火即燃,“轰”的一声,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一座营帐。
“着火了!” 突厥巡逻兵终于发现,惊恐地呼喊起来。
但一切都晚了。
利刃营的少年们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手持短刀,冲杀而出。他们不与突厥兵恋战,只朝着粮草营帐猛扑,火折子、火把不断抛出,一座座粮仓接连燃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突厥兵猝不及防,陷入一片混乱,他们想救火,却被少年们死死缠住;想突围,却发现西周都是悬崖,根本无路可逃。喊杀声、惨叫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毁灭的乐章。
半个时辰后,龙天策看着熊熊燃烧的粮仓,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撤!”
三千少年再次攀下悬崖,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火海和遍地狼藉。
……
与此同时,正在向云中进军的突厥大军主营。
突摩勒大可汗正与诸将商议攻城之策,忽闻亲卫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面色惨白,语无伦次:“大……大可汗……不好了!恶阳岭……恶阳岭的粮草……全被烧了!”
“你说什么?!” 突摩勒猛地站起身,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不可能!恶阳岭地势险要,三道要道都有我突厥精锐把守,唐军怎么可能上去?!”
“是真的!” 亲卫泣声道,“火光大得几十里外都能看见,守将派来的信使说,唐军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杀了人,烧了粮,又凭空消失了!”
“噗——” 突摩勒气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他一把揪住亲卫的衣领,双目赤红,如同暴怒的野狼,“怎么上去的?你告诉我,他们是怎么飞上去的?!那三道要道,我派了五千人把守,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帐内诸将也懵了,恶阳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那是二十万大军的生命线,如今粮草被烧,意味着他们要么速战速决,要么就得饿着肚子打仗!
“废物!一群废物!” 突摩勒猛地将亲卫甩在地上,怒吼道,“连个粮草都看不住!本汗要你们何用?!”
他来回踱步,狼皮战甲上的铜钉因他的暴怒而叮当作响:“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那个龙天策?!除了他,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诡异的手段?!”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将领们心中蔓延。他们不怕唐军的十万大军,却怕那个神出鬼没的少年,怕那支如同鬼魅的利刃营。上次是五千人,这次是恶阳岭,下次……他们不敢想下去。
突摩勒看着帐外阴沉的天色,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不安。他原本以为,二十万大军南下,定能一雪前耻,可现在,粮草被断,军心浮动,这场仗,似乎从一开始,就朝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滑去了。
远处,恶阳岭的火光依旧未熄,如同一个巨大的嘲讽,映照在北疆的天幕上,也映照在突厥大可汗那张写满暴怒与惊疑的脸上。他知道,这场战争,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而那个金发黑眸的少年,正带着他的利刃营,在暗处磨亮了爪牙,等待着给予他更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