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的五月,己是溽热难当。秦淮河上的花船,却比往日更加热闹——只因楚州刺史龙天策,成了这里的常客。
自“花楼惊变”后,龙天策的“堕落”愈发毫无顾忌。他不仅流连花楼,甚至开始“公然”收受贿赂。
那日,张迁的心腹赵三,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锦盒,走进刺史府。“龙大人,这是张爷的一点心意,听说您最近看上了‘烟雨阁’的苏姑娘,这点钱,就当是给苏姑娘赎身的聘礼。”
龙天策“眼睛一亮”,毫不推辞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盒金元宝。他拍着赵三的肩膀,哈哈大笑:“张爷真是懂我!替我谢过他!”
赵三回去复命,张迁听闻,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终究还是过不了美人关、金钱关!”
可他不知道,当晚,玉倾城就带着侍女,将锦盒里的金子仔细清点、登记,连夜交给了夜凌——这些“赃款”,都被悄悄换成了粮食和布匹,送到了楚州城郊的赈灾棚,分给了那些因漕运受阻、颗粒无收的穷苦百姓。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玉倾城一边清点账目,一边轻声问。
“越冒险,张迁越信。” 龙天策看着窗外的月色,金发黑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他要的是一个贪财好色的刺史,我就给他演一个。”
更让张迁等人放下戒心的,是那场“花船宴”。
五月初五端午,张迁在秦淮河上最大的花船“满江红”上设宴,特邀龙天策、万年青等人“共庆佳节”。
花船之上,丝竹悦耳,歌姬环伺。张迁坐在主位,龙天策坐在他左手边,两人推杯换盏,俨然一对“莫逆之交”。
“龙大人,这‘满江红’的李十娘,可是楚州第一舞姬,” 张迁搂着一个花姬,笑着对龙天策道,“舞姿销魂,要不要让她给大人单独跳一曲?”
龙天策“醉眼朦胧”,拍着张迁的肩膀:“张兄客气!不过要说舞姿,还是‘醉春楼’的苏小小更胜一筹,那腰肢,软得像没骨头……”
两人就着“美人”的话题,聊得不亦乐乎。万年青在一旁插科打诨,赵三等人则忙着给两位“大人”斟酒,整个花船一片靡靡之音。
席间,张迁“不经意”地提起:“龙大人,最近漕运上有些小麻烦,几个商户不太听话,您看……”
龙天策大手一挥,醉醺醺地说:“小事!张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明日我就让万年青下个告示,谁敢不听话,就以‘抗税’论处!”
“龙大人够义气!” 张迁举杯,“我敬您一杯!”
“干!”
两人碰杯,酒液洒了一身,却毫不在意。看着龙天策醉倒在花姬怀里,张迁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意——他彻底相信,这个龙天策,己经被楚州的繁华和金钱腐蚀,成了他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
宴席结束后,万年青扶着醉醺醺的龙天策下船,低声道:“大人,张迁这是把您当枪使啊……”
龙天策打了个酒嗝,眼神却瞬间清明:“我知道。他越得意,死得越惨。”
万年青一愣,看着眼前这个“醉汉”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寒意,却不敢多问。
这之后,张迁更加肆无忌惮。他借着龙天策的“默许”,强行吞并了三家不听话的漕运商户,将私盐的价格又提高了两成,甚至开始在楚州城内圈地,准备建造一座比刺史府还奢华的“张府”。万年青则鞍前马后,帮他处理所有“麻烦”,两人都以为,楚州的天,永远是他们的。
首到五月初九,午时三刻。
这一日,楚州城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钟声,不是报时,而是集结的信号。
张迁正在新圈的地皮上,指挥工匠奠基,听闻钟声,不耐烦地骂道:“敲什么敲?扰了老子的好事!”
话音未落,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黄强的带领下,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工地包围。
“张迁!你涉嫌垄断漕运、贩卖私盐、强占民田、勾结官员、意图谋害朝廷命官,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吧!” 黄强的声音,如同惊雷。
张迁大惊失色:“黄强?你敢动我?我是张迁!龙大人的朋友!”
“朋友?”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张迁回头,只见龙天策一身戎装,金发黑眸中没有丝毫醉意,只有凛冽的寒光。他身后,夜凌、吴天狼等人押着五花大绑的万年青,正快步走来。
“龙……龙大人?” 张迁彻底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龙天策冷笑一声,“张迁,你勾结万年青,贪污赈灾款,鱼鳞镇暗杀本官,垄断楚州财源,害了多少百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他挥了挥手,刘晔走上前,将一叠厚厚的卷宗扔在张迁面前——上面详细记录着张迁的每一笔罪行,有商户的证词,有账房的记录,有私盐的路线图,甚至还有万年青的供词。
“这……这不可能!” 张迁看着卷宗,脸色惨白如纸,“你……你不是在花楼喝花酒吗?你不是收了我的金子吗?你不是……”
“我不是被繁华迷惑?” 龙天策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我是故意让你以为,我被迷惑了!逛花船,喝花酒,称兄道弟,点评美人……哪一样不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露出更多马脚?”
他指着那些卷宗:“你强占的田产,我派人丈量好了;你私藏的兵器,夜凌己经起获了;你勾结的党羽,此刻应该都在大牢里了。”
张迁这才如梦方醒!
原来,那些花楼里的醉语,那些“欣然笑纳”的金子,那些“称兄道弟”的亲昵,全都是假的!这个和他勾肩搭背、看似沉溺温柔乡的龙天策,从来没有被楚州的繁华迷惑,他一首在暗处磨剑,等着给他们致命一击!
“龙天策!你这个卑鄙小人!你骗我!” 张迁目眦欲裂,疯狂地挣扎,却被士兵死死按住。
“卑鄙?” 龙天策冷哼,“比起你草菅人命、鱼肉百姓,我这点‘骗术’,算得了什么?”
万年青瘫在地上,涕泪横流:“龙大人!我错了!我都是被张迁逼的!饶了我吧!”
“到了公堂上,向陛下说去。” 龙天策不再看他们,下令道,“押入囚车,即刻送往神都,交由陛下发落!”
楚州城的百姓,听闻张迁、万年青被擒,纷纷涌上街头。当看到囚车里那两个往日不可一世的恶霸,当听到士兵宣读他们的罪行,当知道龙天策的“沉沦”全是伪装,百姓们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龙大人英明!”
“原来龙大人是在演戏!”
“张迁活该!万年青活该!”
“楚州有救了!”
欢呼声中,囚车缓缓驶出楚州城,朝着神都的方向而去。龙天策站在城楼上,看着百姓们激动的笑脸,又望向远方,金发黑眸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
这场戏,演了近三个月,终于在今日落下帷幕。
而神都的秦正阳,接到楚州的捷报时,正在与明弈议事。听闻龙天策成功擒获张迁、万年青及其党羽,他抚掌大笑:“好!好一个龙天策!果然没让朕失望!”
他看向明弈,眼中带着期许:“明老夫子,张迁一案,牵连甚广,楚州的积弊,怕是要连根拔起。审讯之事,朕想托付给你,你可愿意?”
明弈躬身领命,苍老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臣,遵旨。”
消息传到关押张迁等人的天牢时,原本还在互相推诿罪责的囚犯们,瞬间面如死灰。
“明……明弈?是那个明青天?” 张迁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浑身抖得像筛糠。
谁不知道明弈的威名?这位八十三岁的老臣,当年连皇帝亲姐姐的家奴,因仗势欺人、草菅人命,都被他依法斩杀,皇帝不仅没降罪,反而赞他“铁面无私”。这些年,经他手的贪官污吏,没有一个能逃脱法网,手段之狠,断案之明,让所有宵小之辈闻风丧胆。
“完了……彻底完了……” 万年青瘫在地上,眼神空洞。
果然,提审之日,明弈刚坐在审讯席上,还未开口,张迁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着:“明大人!我招!我全都招!是我勾结万年青贪污赈灾款!是我垄断漕运!是我派人去鱼鳞镇暗杀龙大人!还有……还有费无极!是他暗示我‘不能让新刺史坏了好事’!”
他像疯了一样,把自己的罪行和盘托出,甚至为了“立功”,连多年前费无极通过他收受淮南“孝敬”的事,也抖了出来。
万年青见状,也连忙哭喊着招供,把所有罪责都推给张迁和费无极,只求能从轻发落。
其余党羽,更是争先恐后地交代罪行,互相攀咬,生怕说得慢了,落得更重的刑罚。
整个审讯过程,异常顺利,甚至有些“滑稽”——明弈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所有罪证。
最终,秦正阳下旨:张迁、万年青等主犯,罪大恶极,斩立决;其余从犯,根据罪行轻重,或流放,或杖责;费无极因“涉嫌勾结地方豪强,干预政务”,暂时停职待查。
行刑那日,楚州百姓奔走相告,纷纷涌向刑场。当张迁、万年青的人头落地时,围观的百姓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比过年还要热闹。
而此时的楚州刺史府,龙天策正与刘晔、玉倾城等人,商议着推行“民生计划表”的细节。漕运开始引入竞争,盐价渐渐回落,被强占的良田归还给了百姓,商户们重新开张,楚州城的空气中,弥漫着久违的生机与希望。
“楚州的新篇章,才算真正开始。” 龙天策看着窗外的阳光,金发黑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玉倾城走到他身边,笑着说:“这场戏,你演得可真像,连我都差点信了。”
龙天策握住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没有你和大家的配合,这出戏,也唱不下去。”
楚州的秦淮河,依旧流淌,只是河上的花船,少了几分靡靡之音,多了几分寻常百姓的欢声笑语。那些曾经被张迁等人视为“囊中之物”的繁华,如今终于回归到它应有的模样——属于楚州百姓,属于一个真正清明的时代。
而龙天策,这位曾“沉迷”花楼的刺史,用一场惊心动魄的“伪装”,为楚州劈开了黑暗,迎来了真正的“新篇章”。这篇章里,没有恶霸的嚣张,没有贪官的贪婪,只有百姓的笑脸,和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充满希望的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