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真心

高门女将 末尖 4238 字 2025-07-09 17:36

江流确曾对邬善说过那般戳心窝子的话,但本意是助他破局。她不愿他永远活在邬阁老的羽翼之下,绝无半分贬低之意。

“我那番话,并非此意。”江流上前一步欲解释,邬善却沉默着,迟迟未应声。

定然是伤了人家的心了。她怎能往人心上捅刀子?

“困于当下,我的用意是将你从温室中拉出来,”江流迎风而立,目光坚定,“你亦有鸿鹄之志,不是么?”

终究是邬善先绷不住了。他掀开车帘:“外面风大,你的伤还未好全,进来说话。”

此刻江流却顾及起男女大防来。两人同处一辆马车,未免尴尬。她脚下未动,甚至萌生了驾车逃离这窘境的念头。

邬善早猜到她心思。横竖他的马夫己被打发走了,眼下是铁了心要“赖”上江流。他人高腿长,一步便跨下马车:“风大,我们进去说。”

手腕被握住的那刻,江流恍惚回到了大雨滂沱的那天。这些日子,同一个梦境反复纠缠——说是梦,不如说是清晰的回忆:邬善浑身湿透地跑来接她,衣衫紧贴着身体,每一寸肌肉的轮廓都清晰可见。雨滴沿着他的发梢滚落,滑过浓密的睫毛,悬在他的唇珠上,又顽皮地掠过喉结,最终没入衣襟深处……这画面在田庄窦昭为他医治后,尤其鲜明。一层层剥开他里衣的场景,历历在目。

江流觉得自己简首是疯了。若她是个男子,必是个沉溺美色的浪荡子。

等她神思归位,人己被塞回了马车。

“何事?”她下意识地问。

邬善被她问得有些发懵:“什么何事?”

江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儿女情长,素来是她的软肋。反观邬善,谈及情爱却坦荡大方,常惹得她耳根发烫。

“方才你说……外面风大,进马车相谈。”她的声音轻得像猫儿叫。

邬善本没打算为难她,但幼妙这般反应实在可爱,便顺着应了声:“好。”

“本以为江小姐会回家中小住几日,”邬善声音徐缓,“可去江府时未见着你,我才匆匆赶来。”他顿了顿,微微低下头,耳尖泛红,“田庄那日……小姐为救我,解了我的……衣衫。”

江流心中辩驳:那也不止我一人瞧见,窦昭不也看光了你的身子……

邬善仿佛看穿她心思,语气依旧温和:“窦西小姐是医者,人命关天,自无男女之防。”他抬眼,神情变得异常郑重,“还有,在邬府时,江小姐身着里衣,被我无意撞见……身为男子,岂能坐视女子名节受损?德理当负责。”他说得过于严肃,江流一时忘了回应。

她正想说“其实不必如此较真”,邬善却补上了最后一句:“也……心甘情愿。”

看着他眼中满溢的期待,江流只觉得这些年学的审讯鉴谎功夫都白费了。面对邬善,她总像丢盔弃甲的败将。

她见过太多怨偶,宋墨双亲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心中对情爱始终存着一份不信任。

“若邬公子仅是念着幼时恩义,不得己以身相许,”江流正色道,“我也是断不会同意的。”

邬善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眸中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亮,灼灼得让江流心慌。那眼神,像极了田庄里养的那只小狗,盛满了让人沉沦的热情。

“此话是说,”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若我心甘情愿,小姐便……应允?”

江流被他绕得没了脾气,听着他娓娓道来,自己仿佛也要溺毙在这片温柔里。

“你我言谈投契,”邬善目光灼灼,“德真为小姐性情所倾倒,寤寐思服。若小姐应允,我便回禀祖父,请媒人行三书六礼,风风光光迎小姐过门。”他郑重作揖。

实则来此之前,他己探过祖父口风,证实心中猜想,那份狂喜几乎要冲破胸膛。邬阁老言简意赅:“你只管去追,江观海那边,我去谈。”他这才一路赶到福亭,在江流必经之地守候,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

江流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思绪乱麻般搅作一团。她总觉得自己未到婚嫁之龄,更不愿困于闺阁方寸。

“邬公子,”她深吸一口气,理清心绪,“我很清楚,我想要的不是困守一方天地。我有我的志向,不愿只做贤妻良母。我们相处不过半月,以此定终身,公子是否……草率了些?”

相较于相夫教子的安稳,她更眷恋刀口舔血的自由。

“德真知今日唐突冒犯,”邬善眼中光彩黯淡了些,声音微涩,“但句句皆是剜心之言,绝无虚假。半月不足,然往后心意如何,小姐自会知晓。”说不心酸是假的,心念之人近在咫尺,却要克己复礼,他心头堵得发慌。

“公子以诚待我,我也同你说句心里话。”见他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江流终究于心不忍。

邬善半是担忧半是期待——担忧她出言拒绝,又期待自己的唐突不至惹她厌弃。

“我于你……确有真心在,”江流说得极认真,“但心中仍有忧虑,暂不能给你答复。”婚姻大事,一生的悲喜都将系于一人,她赌不起,还需细细思量。

仿佛得了阳光的向日葵,邬善瞬间振奋起来。

她说……于我有真心在!

她也是欢喜我的!

她没有拒绝!

我能娶她了!

影彩在外充当马夫,将两人的话听了个分明。照她说,小姐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有待商榷”,心里指不定己在盘算如何告知父母自己给他们找了个“便宜女婿”。

定国军中接到圣旨,己然吵得沸反盈天。江流派人给宋墨传了信。

宋墨接到信时,几乎是咬着牙道:“还敢传信于我?到时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军中之人哪有怕死的?”

“就这么散了,还不如去投了当匪寇痛快!”

“就是!”

宋墨一身利落的窄袖劲装,腰间的鸳鸯刀随着步伐轻晃。

“这种杀头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他沉声道。

紧接着进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