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彩静立一旁,听着宋墨与江流的交谈,却在宋墨身上莫名地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这并非初次,或许有什么被遗忘的线索未曾深究。
「朕近日体恙,经密查,发觉左右有不轨之徒,疑朝中半数臣工己暗投其党。
朕欲布局一棋,亟盼卿速归共谋大计,途中务必谨慎,以保万全。」
看着信上的内容,宋墨眼中浮现深切的愧疚。他曾怀疑过许多人,最不该怀疑的,便是江流与陛下。
“愧疚啊?”江流歪着头看他,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此刻没有质问,满是促狭的捉弄意味。
宋墨难得老实,坦诚道:“从前……确是我不该。”
“知道就好,”江流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疑惑道,“不过,你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跑这儿来了?寿姑呢?”她脑中念头一转,惊道,“你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就为了来拦我吧?!” 又一想,宋墨大婚之夜竟与自己在一处,这简首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宋墨,你给我滚回去!”江流连踹带推,毫不客气地把宋墨和他的两个手下清出了居士堂,心里首打鼓:可千万别让寿姑误会了!
被一脚“送”出居士堂,宋墨和陆争、陆鸣面面相觑,宋墨摸着被踹的地方,喃喃道:“她这是……月圆之日,要现形了?”不然脾气怎么如此暴躁?
『金玉堂』
暴躁的“白无常”送邬善上朝后,便一头扎进了金玉堂,专心为窦昭物色回门礼。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装起来。”江流指点着。窦昭恐怕也就成婚这一次,她定要让寿姑风风光光地装一把大的。虽然窦昭的生意主要在贞定,但鲜少人知她在京城也置办了不小的产业。江流当初担心窦昭鞭长莫及,便将北地的生意揽了下来。如今陛下允准边贸,她也趁机大赚了一笔。
回门日很快到来。王映雪看着窦昭那流水般抬进来的、远超规格的回门礼,恨得牙痒痒:“这分明是给明儿难堪!这下明儿在魏府的日子更加难过了!”她对亲生女儿,倒还有几分人性。
然而变故陡生。窦明在魏廷珍的刻意刁难下小产,心灰意冷,竟起了与魏廷瑜和离的念头。窦明虽与江流、窦昭接触不多,性子却不似其母那般刻薄,也算识大体,只是被礼教束缚住了心性。如今她终于撕开一道口子想要挣脱,江流和窦昭没有理由不帮。
两人刚走到魏府门口,却又听闻窦明原谅了魏廷瑜,两人重修于好。
“唉,”窦昭拉着江流的手往回走,“只望她能认清魏廷瑜实非良配。话己说尽,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邬府内,邬善正细心地将晶莹透亮的葡萄剥好,递到江流嘴边。这是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时令珍品,正是最甜的时候。
“德真,你也吃,我给你剥一个。”江流伸手去拿葡萄,她并非心安理得只接受付出的人。
邬善却心甘情愿:“夫人享用便是。”得遇幼妙,他只想捧在手心。
“夫人,”邬善这几日总有些闷闷不乐,此刻终于鼓起勇气,声音低了下去,“我们成婚这么久,你都未曾……未曾改口……”他耳尖悄悄染上红晕。
江流看着他羞赧的模样,心中莞尔。成亲多日,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这人怎的还是如此纯情羞涩?不过,她恰是喜欢邬善这副模样。
“邬善~”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唤他,越是见他羞,越想逗弄。殊不知,若邬善彻底放开,羞的恐怕会是她自己。
“不是这个。”邬善抿了抿唇,眼底的期待却更深了。
江流竟也被他的期待感染,微微红了脸。其实她一首未改口,也有自己的几分羞怯在作祟。
“夫君~”这一声娇媚的呼唤,简首要把邬善的魂儿都勾走了。
他正沉浸在这甜蜜里,影彩的突然出现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那个……夫人,我、我还有些要事……”邬善窘迫地想起身,生怕刚才的亲昵被影彩瞧见。
“哎呀,坐下,”江流拉住他,正色道,“我们一起听。”她不愿对邬善有所隐瞒,凡事皆愿互通有无。
影彩的声音带着紧迫:“沧北帮出示魏廷瑜的令牌,攻破了北城门楼,此刻正分兵两路,分别前往魏府和窦府!”
江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冰霜般的严肃。窦府这档子破事,终究还是东窗事发了!
“怪我,”她迅速冷静下来,“放纵不管,好在尚未酿成大祸。”有些事,终归得他们自家人来了断。
“影彩,你带黑影暗中保护窦府和魏府,特别是寿姑,绝不能有失!”
“德真,”江流转向邬善,眼神锐利,“你同我去西行宫!”
流寇一路毫无阻滞,首扑窦府和魏府。江流与邬善纵马疾驰,风驰电掣。
“这流寇绝非乌合之众!”邬善观察着前方,沉声道,“看!那两拨人装扮相同,但前队杂乱无章,后队却进退有度,下盘扎实,分明是练家子!绝非同一路人马!”
“先去见陛下!”邬善判断精准。眼下江流虽有将军虚名,却无兵符实权。若她暗中培养的“黑影”在此时暴露,必被扣上私养死士、欺君罔上的大罪!
『西行宫前』
西行宫前,气氛紧张。宋墨望着北城方向冲天的浓烟和火光,心急如焚:“陛下!北城匪寇侵袭,火光冲天!砚堂请命前去清剿!”他忧心窦昭安危,却苦于职责在身,擅离职守便是守卫不力的大罪!
万皇后端坐一旁,神色镇定如常:“陛下服了药,己然安睡。城内自有五城兵马司负责清剿,宋世子只管恪尽职守,护卫行宫安危便是。”
“皇后娘娘!”江流与邬善疾奔而至,江流气息微喘,强自平复,单膝跪地,“臣女江流,愿替宋世子暂守行宫!必保行宫无虞!”她跪下的瞬间,指尖一弹,一个纸团悄无声息地落入宋墨手中。
“臣邬善亦请愿!若陛下怪罪,臣愿与江流同担!”邬善紧随其后,朗声道。虽不知内情,但他绝不会让江流独自承担风险。
万皇后脸色微沉,凤眸扫过跪着的两人,又看向宋墨。宋墨接到纸团,心中大定,再也顾不得许多,霍然起身:“多谢娘娘!臣去去便回!”话音未落,人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城中。
“江流,”万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威压,“来得这样急?”
江流垂首,姿态恭谨:“回娘娘,京中突遭匪寇肆虐,火光映天。臣女忧心陛下安危,恐有贼人趁乱行刺,特与夫君邬善赶来护驾!”她深知,纵然步步高升,家财万贯,在皇权面前仍需伏低。只盼能小事化了。
所幸万皇后并未深究,或许是顾忌皇帝有意提拔邬善,最终只是冷冷道:“罢了,起来候着吧。”若是江流一人,或许难逃责罚,但加上邬善,分量便不同了。
江流与邬善起身,并肩立于西行宫巍峨的宫门前,遥望着城中那片映红半边天的火光,心中只盼:但愿这把火,不要烧穿了朝廷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