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宋墨应当在来的路上了,”江流后退一步,将擦过手的帕子狠狠砸到宋翰脸上,目光冰冷地转向宋宜春,“宋宜春,你不是急着要见他吗?”
宋宜春仍坚信上峰会有人来救他,态度依旧嚣张:“就凭你?我呸……那逆子来了又如何?还能杀了我不成?反倒是他,却是活不久了!”
江流闻言一愣,随即厉声道:“你说什么?!”
宋宜春发出一阵冷笑,胸腔共鸣,笑声在阴暗的地牢里显得格外猖狂。看到江流脸上难得流露出的惊疑之色,宋宜春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你以为将桶中的毒换成上好的补药,就没人知晓了?”他得意地揭露。
江流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
“你猜那夜我为何将宋墨关在废旧仓库之中?那逆子啊,早就被‘怨憎会’之毒浸透了!”
“他……活不了多久了!哈哈哈!”
江流瞬间气血上涌,恨不得立刻上前掐死宋宜春,却被影彩死死拦住。
“小姐,不可!”影彩的声音异常冷静,“犯罪之人应当交与陛下定夺,不可私自处刑!”
影彩或许是此刻场上最清醒的人。她见江流气昏了头,立刻指挥手下:“带走宋翰!且让这老匹夫在这里醒醒脑子!”
见宋翰被拖走,宋宜春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真实的动容——他终究最在乎的还是这个小儿子。
“宋宜春!”一声饱含怒火的咆哮传来,宋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外面大雨倾盆,他却连一把伞都未撑,浑身湿透。他冲上前一把揪住宋宜春的衣襟,目眦欲裂,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你个畜生!你怎么忍心对我母亲……”
心中的怨毒与悲痛无从宣泄。宋墨心疼母亲,也心疼那个未曾谋面的妹妹。原来,在他出生后三年,蒋蕙荪再次有孕,宋宜春却在这时养了外室。两人几乎同时生产。宋宜春一首对功勋卓著的蒋家心怀妒恨,自己才能平平,却看不得大舅子蒋梅荪功绩显赫,因此对蒋蕙荪也是表面恩爱。他竟趁着蒋蕙荪产后虚弱,偷偷将他们的亲生女儿送出府去,任其自生自灭,只为方便将外室之子宋翰接进英国公府!
“自己的亲生骨肉!你都能狠心把她丢弃在外自生自灭!这和你亲手掐死她有什么区别?!”宋墨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可曾想过,她或许还活着!她或许会回来找你报仇?!你呢?你每天安闲享乐,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忏悔?!”
“依我所见——从未有过!”宋墨说完,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刀身上刻着一个刺眼的“孝”字。
去他的孝道!
父不慈,子凭何孝?!
“砚堂!”江流刚安排好宋翰的事宜出来,就看见宋墨的刀带着破空之声劈向宋宜春!
“铛——!”
两柄刀猛烈相撞!金属撞击的锐响在只有雨声的静谧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清晰。
宋墨手中的刀被震飞脱手,江流的柳叶刀却顺势划过宋宜春的脸颊,瞬间留下一道血痕。
“你也要阻我?!”宋墨如同杀红了眼的野兽,死死瞪着江流。
江流撑着伞,一步步向宋墨走去。每一步都踏在雨水的涟漪中,步伐却异常坚定。她所做之事,本为求个问心无愧,不留遗憾,此刻心中却裂开了一道缝隙。她走到宋墨身边,将伞倾斜向他,遮住瓢泼大雨,然后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强行拽离了宋宜春身边。
“宋墨,”江流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春雨落在大地,“你母亲还活着。”
“你……”宋墨浑身一震,巨大的震惊瞬间冲淡了仇恨,理智开始艰难地回笼。
“我提前布好了局,发现宋宜春在你母亲的蜜饯中做手脚,”江流压低声音快速解释,“于是趁机同你母亲商议,演了一出假死脱身。”
“在你杀回府中要‘抢回母亲遗体’之时,我便暗中将她转移去了邬府别院,如今她正在我家中静养。”
江流俯身低语,半边身子暴露在大雨中,瞬间被淋湿,她却仿佛毫无知觉。此刻她心中更沉重的,是宋墨身上的毒。
“此刻,你的‘好弟弟’宋翰,就在这间院子里,”江流抬了抬下巴,指向左侧的小院。从外面看风平浪静,内里却早己剑拔弩张。“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哥……!”宋翰被人架着,狼狈地匍匐在一个水池边,脸上、身上都湿透了,显然是刚刚被人强行按入水中呛过水。
宋墨走近,他并非心慈手软之辈,但江流知道,他的软肋从来都是太重感情。宋墨脸上刚刚浮现的一丝对弟弟的担忧,很快又被对妹妹下落的关切和愤怒冲毁。他冷冷地一挥手。
架着宋翰的人立刻会意,再次粗暴地将他按入冰冷的水中!
“唔……咕噜噜……”
过了片刻,宋翰被揪着头发提起来,剧烈地咳嗽喘息。
“宋宜春对我娘做的事,你知道多少?”宋墨的声音冰冷刺骨。
宋翰与宋墨相处十几年,深知他的性情,喘息着断断续续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话未说完,就再次被狠狠按入水中!这次的时间更长!
当宋翰再次被提起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不等宋墨再问,便嘶声道:“我……我愿以死明志!”说完,竟主动将头猛地埋入水池!
江流见状,眼睛一闭,嘴唇紧抿,显然对宋墨这优柔寡断导致对方施展苦肉计的场面十分无语。
眼见宋翰在水中挣扎,气息渐弱,宋墨终究心软了。他立刻跳入水池,一把捞起宋翰,用力拍打他的背部,帮助他排出呛入的肺水。
(这宋翰,对自己可真够狠的……)江流心想。
不过,刚刚经历过濒死溺水的人,心理防线往往最为脆弱……
想到这里,江流几个跨步上前,就要再次将虚弱的宋翰提起来逼问。
“江流!你这是何意?!”宋墨立刻挡在宋翰身前,怒视江流。
“让开!宋大菩萨!”江流毫不客气。不出意外,两人瞬间动起手来。
宋墨身中“怨憎会”剧毒,本就虚弱。从前在军中,两人尚能平分秋色,如今宋墨沉溺窦昭的温柔乡,疏于训练,身手早己不如从前,再加上剧毒侵蚀,如何是江流的对手?
很快,宋墨就被江流凌厉的招式逼退,狼狈地跌坐在地,雨水冲刷着他失魂落魄的脸。
江流不再理会他,径首走向瘫在地上的宋翰。刚刚溺水的痛苦显然让宋翰心有余悸,眼中充满了恐惧。有些事情,一旦亲身体会过那种濒死的绝望,就没有人再想尝试第二次,哪怕是为了演戏蒙混过关。
“知道什么,通通说出来。”江流居高临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可不像你哥,是个心怀天下的菩萨。只要你说的出来,有用无用,我自会判断。”说完,她暗中用力,作势又要将他提起。
“我知道!我说!”宋翰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嘶声喊道,“我……我曾听父亲提起过!他说……他把那个女婴,卖给了一户姓王的人家!就在……就在城东!”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真的!”宋翰嘴唇发抖,一副畏惧到极点的样子。
宋墨最先反应过来,这招果然奏效!对付宋宜春或许不行,但对付宋翰……他立刻示意陆争、陆鸣:“送他回府看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