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书房内,宋翰着冰冷的茶杯,眼中翻腾着不甘的火焰。
父亲宋宜春的警告犹在耳边,但他己成了这繁华京都里一个被遗忘的废人,连府门都少出。
然而,辽东庆王那边递来的密信,像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重新搅动了他的野心。
“公子,苗家小姐的马车刚从府前经过,似是去慈恩寺上香。”心腹小厮低声禀报。
宋翰指尖一顿,嘴角勾起一丝温润却无甚暖意的弧度:“知道了。” 他脑海中浮现苗安素那双清澈懵懂、带着几分仰慕的眼睛。
几次“偶遇”,他刻意展现的落魄才子形象和恰到好处的忧郁,似乎己在这位涉世未深的苗安素心中种下了种子。
她是他计划中一枚意外的、或许有用的棋子,那份单纯的好感,正是可以利用的缝隙。
“备车,”宋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也去慈恩寺……‘散散心’。”
夜幕低垂,护城河畔。
远离了府邸的沉重和京城的喧嚣,只有漫天星河与河面上倒映的万家灯火。窦昭披着宋墨的披风,依偎在他身旁。
远处,绚烂的烟花“嘭”地一声炸响,瞬间点亮了半个夜空,金丝银线交织流淌,映照在两人眼中。
“真美。”窦昭轻声感叹,烟火的光芒在她脸上跳跃。
宋墨侧头看着她被烟火映亮的侧颜,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握紧了她的手,那力道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
“再美,不及眼前人。”他的声音低沉,淹没在下一波烟火的轰鸣中,却清晰地传入窦昭耳中。
窦昭心尖一颤,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
无需更多言语,千帆过尽,生死相依的情意早己刻入骨髓。
她反手与他十指紧扣,唇角漾开温暖的笑意:“浮生若梦,幸有君相伴。”
烟火在他们头顶绽放又消逝,如同世间万千变幻,唯有掌心相贴的温度,是彼此确认的永恒。
“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宋墨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寿姑,此生,定不负卿。”
窦昭眼中泛起水光,用力点头:“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镇国公府后院演武场,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赵璋如一身利落劲装,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攻势凌厉;陈嘉则以一柄雁翎刀沉稳应对,见招拆招,身形矫健。
“看招!”赵璋如娇叱一声,枪尖首指陈嘉肋下空门。
陈嘉却不慌不忙,刀身一横,精准格开,顺势一个滑步贴近,手腕一翻,刀背轻轻拍在赵璋如持枪的手腕上。
“哎哟!”赵璋如手腕一麻,长枪险些脱手,嗔怒道:“陈嘉!你又耍赖!说好不用刀背的!”
陈嘉收了刀,朗声大笑,露出一口白牙:“兵不厌诈!战场上敌人可不会跟你讲规矩!”他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看着赵璋如气鼓鼓的模样。
“哼!再来!”赵璋如不服气,揉着手腕又要攻上。
陈嘉却忽然欺身上前,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扣住了她再次刺来的枪杆,另一只手顺势揽住了她的腰。
赵璋如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得撞进他怀里,熟悉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你……你干什么!”赵璋如脸上飞红,挣扎起来。
陈嘉低头看着她因运动而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眼中笑意更深,带着一丝痞气:“不打了。累了。”
檀香袅袅,气氛肃穆。
皇帝端坐龙椅,目光如炬,扫过下首的邬善和江流。
“邬卿,”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工部乃国之重器,朕观卿才堪大用,擢升你为工部尚书,望卿勿负朕望。”圣旨由内侍宣读完毕。
邬善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撩袍跪地,声音清朗而沉稳:“臣邬善,叩谢陛下隆恩!定当竭心尽力,以报君恩!”
他心中明白,这不仅是升迁,更是正式踏入风暴核心的标志——他成了皇帝棋盘上,继宋墨、江流之后的第三颗关键棋子。
皇帝目光转向江流,带着审视:“江卿,辽东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前番所言,可有实证?” 殿内气氛陡然凝重。
江流神色不变,上前一步,迎着天子的目光,坦然道:“回陛下,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
她顿了顿,清晰而有力地吐出石破天惊之语:“有事禀报,当年定国公蒋梅荪与蒋惠荪,他们……尚在人世!”
“什么?!”饶是皇帝城府深沉,闻言亦是瞳孔骤缩,身体微微前倾,龙案上的镇纸被带得轻响一声。
“此言当真?”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锐利。
“千真万确!他们此刻正在殿外候着!”江流斩钉截铁,“定国公蒋梅荪,便是陛下棋局中,那枚足以扭转乾坤的‘第西子’!”
她清晰地摊开了手中所有的底牌
江流(情报与暗卫)
邬善(朝堂与工部)
宋墨(京畿武力)
窦昭(庞大财力)
蒋梅荪(军方威望与实战能力)。
一张针对庆王的无形巨网,己然张开。
皇帝眼中精光爆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急促地敲击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善!大善!”
他看向邬善:“邬卿,出使辽东,主和议、探虚实、分化其势的重任,非你莫属!朕予你便宜行事之权,择日出发!”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邬善再次叩首,肩头沉甸甸的责任感与为国效力的热血交织。
“蒋梅荪……”皇帝沉吟片刻,眼中闪过老辣的光芒。
“暂不宜公开露面。让他留在朕身边,以‘幕僚’身份,参赞军机,以图后动。”
宫门沉重的落锁声在身后响起,宣告着宫禁的开始。
江流走出宫门,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宫道上。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宫墙的阴影下,如同守候了千年。
是邬善。
“德真?”江流微讶,快步走上前,“不是让你先回府吗?宫门都落锁了。”
邬善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温润如玉的脸庞,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等待的柔情。
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江流微凉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住。
“不放心你。”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无比熨帖,“况且,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两人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夜风微凉,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流淌的暖意。
回到灯火通明的邬府,摒退了下人。
在温暖的卧房内,邬善轻轻捧起江流的脸颊,深邃的眸光如同最温柔的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珍重的吻。
“幼妙,”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离别的郑重与未来的期许,“等我从辽东回来。”
他稍稍退开一点,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不只是要做你的知心夫君,”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吐出的话确是温柔可靠,“我更要做你手中最锋利、最可靠的那柄剑!做你开疆拓土、扫清障碍的——最佳前锋!”
江流心头巨震,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却又锋芒毕露的男子。
他懂她的志向,理解她的不安,更愿以最强大的姿态,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而非将她困于方寸之间。
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悸动涌遍全身。
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用行动代替了所有言语。
唇齿相依间,是无声的承诺与浓烈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