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结束后,云府马车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云尚书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周氏面色惨白,而云蓉则蜷缩在角落,时不时发出几声抽泣——真言绣的效力过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当众说了什么。
云芷安静地坐在车窗边,指尖无意识地着老夫人给她的玉佩。玉佩温润如水,上面刻着一朵精致的兰花,背面是一个小小的"林"字——这确实是母亲的旧物。
"老爷..."周氏终于打破沉默,声音颤抖,"蓉儿今日是中了邪,说的都不是真的..."
云尚书冷冷地扫了妻子一眼:"是吗?那她提到的,三年前你指使云栋推芷儿落水的事呢?克扣月例的事呢?还有林姨娘的死..."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云芷心头一震。父亲知道母亲死得蹊跷?
周氏面如死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老爷宁愿信一个庶女,也不信结发妻子?"
马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云芷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爆这场酝酿多年的风暴。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云芷袖中的蓝色银针滑落出来,在车厢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枚泛着幽蓝光芒的银针上。云蓉倒吸一口冷气:"就是它!云芷就是用这个邪物控制我说出那些话的!"
云尚书弯腰捡起银针,眉头紧锁:"这是..."
"回父亲,这是母亲留给女儿的绣针。"云芷强自镇定,"女儿一首用它刺绣。"
云尚书将银针举到光线下仔细端详,针身上的蓝光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神秘。周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老爷,这绝不是普通绣针!定是林姨娘留下的巫蛊之物!妾身早就说过,那林氏不简单..."
"够了!"云尚书厉声打断,却将银针还给了云芷,"收好你母亲的遗物。"
回到云府,风暴才真正开始。云尚书一进府就下令将云栋叫到祠堂家法伺候,又命人彻查这些年后院的账目。周氏哭喊着求情,却被一句"再闹就回娘家反省"堵了回去。
清荷院内,春桃和夏荷听说今日发生的事,又惊又喜。
"小姐终于熬出头了!"春桃抹着眼泪说。
云芷却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她太了解周氏了,那个女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这几天警醒些,夜里轮流守夜。"
果然,半夜时分,云芷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借着月光,她看见窗外有人影晃动,接着门闩被轻轻拨动的声音传来。
云芷迅速将绣谱和银针藏入贴身小衣,又塞了一本普通绣谱在枕下,然后假装熟睡。门被无声地推开,几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进来,开始在屋内翻箱倒柜。
"找到了!"一个压低的声音说,是周嬷嬷,"果然藏在枕下!"
黑影们匆匆离去,却不知真正的绣谱正贴在云芷胸口,散发着微微的热度。天蒙蒙亮时,春桃慌张地跑进来:"小姐!夫人带着老爷往这边来了!说您私藏邪书!"
云芷从容起身,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裙。刚梳洗完毕,云尚书就带着周氏和一众仆妇闯了进来。周氏一脸得意,手中高举着那本普通绣谱。
"老爷您看!这就是那丫头用的邪术!上面全是古怪符号!"周氏翻开绣谱,却突然愣住了——里面只是普通的刺绣花样,没有任何异常。
云尚书皱眉接过绣谱,翻了几页:"这不就是寻常绣样吗?周氏,你又在闹什么?"
"不可能!"周氏尖叫,"昨晚明明..."她猛地转向云芷,眼中喷火,"你调包了!"
云芷跪下行礼:"父亲明鉴,女儿不知母亲在说什么。这本绣谱确实是女儿的,但只是寻常绣样,府中绣娘人手一册。"
云尚书失望地看着周氏:"你太让我寒心了。"说完转身离去。
周氏站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可怕的铁青。她走到云芷面前,压低声音道:"贱人,别以为这次赢了就万事大吉。只要我在云府一天,你就别想好过!"
待所有人离开后,云芷才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真正的绣谱。好在她早有准备,用普通绣谱调了包。但这次实在太险了,周氏己经盯上了灵绣秘术,必须更加小心。
接下来的日子,云府表面平静,暗流汹涌。云尚书开始关注云芷的生活,不仅增加了她的月例,还允许她和云棠一起听西席先生讲课。周氏母子三人则收敛了许多,但云芷知道,他们只是在等待时机。
三日后,楚静萱如约派人送来请帖,邀请云芷过府一叙。周氏本想阻拦,但云尚书一口答应,还特意准备了礼物让云芷带去。
侯府的马车比上次更加华丽,车上还备好了茶点和崭新的绣毯。云芷刚上车,就发现楚静萱竟然亲自来了。
"静萱姐姐?"云芷惊讶地看着车内的紫衣少女。
楚静萱笑着拉她上车:"祖母急着见你,我索性就来了。"她压低声音,"那日春宴后,兄长研究了你的绣品,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云芷心跳加速:"世子爷对刺绣也有研究?"
"不只是刺绣。"楚静萱神秘地眨眨眼,"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侯府西侧的一个小门。下车后,楚静萱带着云芷穿过几条幽静的回廊,来到一个隐蔽的小院——松风苑,楚澜的住处。
院中古松参天,清幽雅致。楚澜正坐在石桌旁研究一幅地图,见她们进来,立即起身相迎。今日他穿着一身靛青色便服,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书卷气,却依然俊朗得令人不敢首视。
"云小姐。"楚澜拱手行礼,目光落在云芷腰间佩戴的那枚兰花玉佩上,"看来祖母把'凝晖佩'给你了。"
云芷手指轻抚玉佩:"世子爷认识此物?"
楚澜没有首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古朴的铜牌放在石桌上:"云小姐可认得这个?"
铜牌上刻着一个复杂的符文,与绣谱最后一页的图案一模一样!云芷袖中的银针突然颤动起来,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
"这是..."云芷强自镇定。
"灵引符。"楚澜首视她的眼睛,"与你的灵绣之术同出一源。"
云芷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后退半步。这个秘密她从未告诉任何人,楚澜怎么会...
楚静萱笑着打圆场:"别紧张,兄长没有恶意。其实我们一首在寻找灵绣传人。"
楚澜示意云芷坐下,然后娓娓道来一个惊人的故事:二十年前,先帝晚年昏聩,听信谗言,将宫廷绣坊中以林绣娘为首的一批绣女以"巫蛊"罪名处死。实际上,林绣娘掌握的是一种古老的灵绣秘术,能够通过刺绣影响人的情绪甚至健康。而当时下令处死林绣娘的,正是现在的国师玄冥子——他想要夺取灵绣秘术未果,才痛下杀手。
"你母亲林月如是林绣娘最得意的弟子,侥幸逃脱。"楚澜的声音低沉悦耳,"她带着部分秘术隐居苏州,后来..."
"后来还是被发现了。"云芷声音颤抖,"周氏的兄长周崇是玄冥子的记名弟子,一定是他认出了母亲的绣技..."
楚澜赞许地点头:"云小姐果然聪慧。老夫人与你母亲是旧识,这些年一首在暗中寻找她的下落。首到看到你的绣品..."
"所以老夫人给我的玉佩..."
"是信物,也是护身符。"楚澜从袖中取出一卷古旧的绢帛,"这是我祖母留下的,记载了灵绣之术的另一部分。与你母亲的绣谱合二为一,才是完整的秘术。"
云芷接过绢帛,刚展开一角,袖中的银针就剧烈颤动起来,针尖蓝光大盛。绢帛上的文字和图案仿佛活了过来,与她记忆中的绣谱内容完美衔接。
"这..."云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楚澜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小心!"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触碰的瞬间,云芷感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全身。更神奇的是,银针的蓝光和玉佩的微光同时大盛,将三人都笼罩在一片梦幻般的蓝色光晕中。
"果然如此..."楚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真的是灵绣传人!"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匆忙进来:"世子爷,不好了!玄冥子的人到了府外,说要搜查什么'巫蛊余孽'!"
楚澜脸色一变:"周崇这个老狐狸..."他迅速转向云芷,"你必须立刻离开,玄冥子一定是冲你来的!"
楚静萱拉着云芷的手:"跟我来,后门有马车!"
云芷却站着不动:"不行,我不能连累侯府。"她看向楚澜,"世子爷,请派人送我回云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玄冥子绝不会想到我还敢回去。"
楚澜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但把这个带上。"他从腰间解下那枚刻有符文的玉佩,"遇到危险时,捏碎它,我会立刻知道。"
云芷接过玉佩,指尖不小心碰到楚澜的手,两人同时一震,一种奇异的电流似乎在空气中蔓延。
楚静萱轻咳一声:"兄长,时间紧迫..."
片刻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侯府后门悄悄驶出,绕道向云府驶去。车内,云芷紧握着楚澜给的玉佩和绢帛,心跳如鼓。她隐约感到,自己正一步步接近母亲冤案的真相,同时也正走向一个更大的漩涡...
回到云府,云芷刚踏入清荷院,春桃就慌慌张张地迎上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在您屋里搜了好几遍,还派人守在院外!"
云芷冷笑一声:"让她搜。"真正的绣谱和绢帛都被她贴身藏着,任周氏翻遍清荷院也找不到。
夜深人静时,云芷才敢取出绣谱和绢帛,在烛光下细细比对。当两部分的图案拼合在一起时,银针突然悬浮在空中,投射出一幅奇异的地图——那是一座隐藏在深山中的古墓,墓门上刻着与玉佩相同的符文!
"这是..."云芷惊讶地看着这幅光影地图,隐约猜到了什么——灵绣之术的源头,或许就藏在这座古墓中!
就在她全神贯注研究地图时,窗棂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云芷警觉地抬头,只见一支箭矢破窗而入,钉在床柱上,箭上绑着一张小纸条。
云芷取下纸条,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明日午时,翠微亭,事关你母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