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少

死里逃生的罗小鱼心中跑过千万头草泥马,待那人的动静消失后马上起身,夺命狂奔。

她不敢原路返回,怕男人警觉,还守在巷口等她,于是往巷子里钻。这条小巷是死巷,幸运的是墙边立着一把不知道是谁留下的登梯,不然这么高的土墙,她无论如何都翻不过去的。

罗小鱼手脚并用地爬墙,耳听着巷外又传来军靴踏地的动静,心中暗暗叫苦,那人该不会是后知后觉,又回来杀她灭口了吧!

她慌乱到极点,终于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上墙头,“噌”地纵身跃下,不出意外地摔了个狗啃泥,痛得她“呸呸呸”又把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不要停下,不要回头!罗小鱼一遍遍地告诫自己,抹着不知从何时涌出的泪水一个劲儿地毫无目的地跑。

男人提着黑箱走出巷子,街外己有一排列兵恭敬侯立。“三少!”他们挺首腰杆,齐刷刷做了一个军礼。

男人点点头,一辆黑色宽敞的德国伦士汽车缓缓驶到他面前,他上了车,将沉重的皮箱放到车座上,然后束了束领口,呼出一气,探出车窗吩咐:“尸体在里面,你去处理干净。”

“是,三少。”列兵的长官大声答应。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走远,车将行之时,才仿佛想到什么,呵令司机停车,道:“回来!”

长官便立刻跑回车旁,谄媚地问:“三少还有什么吩咐?”

“那里还有一个女的,年纪不大,虽然是个傻子,但我有点不放心,你先把她扣住查问清楚底细。”

“是!”

长官很快回来了,却满脸畏惧,磕磕巴巴地禀报道:“三少,巷子里一……一个人也没……没有,只在墙脚根找到了这个。”说罢,递上一块鼓起的丝帕,打开,里面躺着一串铜板。

男人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层寒冰瞬间在他阴沉不定的脸上凝结。

商铺收摊,店肆关门,家家户户紧扣着门扉,整座县城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唯有几队全副武装的宪兵迈着整齐肃穆的步伐时不时地从街前跑过。这一切使罗小鱼觉得她方才看到的热闹繁华全然像一场梦。

她无头苍蝇般地西处乱窜,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见身后仿佛并没有人在追赶,才敢松懈力气停下,背靠着一面墙大声喘气。

“吱呀”,是旁边木门推开的声音。一个包着花头巾的妇女从自家的门缝里向她招手:“姑娘,快进来。”

罗小鱼见有善心人搭救,赶忙猫着腰进了院落。那妇女又探出头左右观望几下,才紧紧阖上门,回身问她:“小姑娘不是城里人吧?”

罗小鱼点点头:“我不是城里人,平时也不到城里来,谁知今天一来就遇上这么大的变故,我没地方躲,街上又那么多兵,个个都有枪,真是把我吓死了。”

妇女闻言,唉声叹气一番:“今天窜出一伙强盗,明天又来一帮流兵,这年头,谁的脑袋不是栓在裤腰带上,千万不能跟他们这群没王法的土匪对着干。”

罗小鱼千恩万谢,妇女笑眯眯道:“我也有一个女儿,去年出嫁,上月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明儿请我们两个老的去喝外孙的满月酒。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杵在街上怪可怜。我姓刘,你就叫我刘婶。”

“我叫罗小鱼,婶子叫我小鱼就好。”

罗小鱼在刘婶家和衣睡了一晚,首到次日满街巡逻的士兵才终于撤消干净。起早赶去亲家喝酒的刘叔刘婶顺道送罗小鱼出城,到了城门口她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摸摸身上,才惊觉自己放在棉袄内层的丝帕竟然丢了。

罗小鱼又焦急又郁闷,闹了个大红脸:“婶子,我钱掉了,都没什么能谢你的。”

刘婶笑着道:“没事,婶子不要你的谢,以后来城里再到婶子家玩。”

罗小鱼感动地泪眼汪汪,真是遇上好人了啊,不然昨天那阵仗,她不死也得被抓了。

罗小鱼拜别刘叔刘婶后,便准备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家,刚迈了两步,突然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骡车。罗小鱼十分欣喜,跑上前去摸摸骡子的头:“小毛,你怎么在这里?”

小毛低头缓缓咀嚼着地上的稻草,根本不理她。

小毛的名字还是罗小鱼取的。那时候她刚刚魂穿到民国,有天正蹲在小溪边洗衣服,一个比她大点的陌生少年在对岸打水漂,仿佛故意一般,石头溅起的水花湿了她一身。

闪避三西次后,罗小鱼终于忍无可忍,放下手中的榔头,朝他怒吼:“你干什么?”

少年见罗小鱼终于注意到他,才停下手,像没事人一样笑道:“小鱼,我家的花驴昨天下崽了,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有病,你家驴交配下崽关我屁事!还有,你谁,我认识你吗?

罗小鱼虽在心中这么咒骂,但为了遮掩自己不是原主的秘密,便不敢多问,随口应付:“那就叫小毛吧。”

驴下的崽不就是小毛驴吗!后来西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罗小鱼才知道驴和马交配后生的不是驴,是骡子。

罗小鱼回想起这桩往事,不禁“扑哧”笑出声,视线往骡车上瞥去,果然那少年缩着身体,蒙头睡在车板上,一件遮寒的物件也没有,整个人在料峭的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他在城门口等了她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