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南结束大帅府摆的除夕宴，对于一幕幕所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做戏早己厌倦。

晚上十点，陆昭南离开大帅府，他问心腹：“她见到她哥哥了吗？”

方宿回道：“三少放心，己经把人送过去了。”

陆昭南立在刀割般的冷风中，孤零零地望着满城灯火，万家团聚，突然涌上一股陌生的寂寥的情绪。

陆昭南的闯入不出意外地打断了别墅里欢声笑语的气氛。甫一进门，他撞见在厨房包饺子的二人。

赵燕畏惧地退开：“三少。”

罗小鱼冲他笑了笑，也低下头去。

两人手上都沾着面粉，陆昭南不以为意，自己摘了皮革手套，脱下军衣挂好：“你们两个包饺子呢？”

罗小鱼没有说话，仍是赵燕在回答：“是。”

陆昭南站在不远处首望向她，温声问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尝到你亲手包的饺子？”

这句话明显是冲着她来的，罗小鱼不能继续装聋作哑，抬起头道：“您说笑了，你吃我包的饺子，是我的荣幸才对。”

陆昭南走到客厅沙发处坐下，隔着一张茶几，对面坐着罗大山。他边喝着赵燕递来的热茶，边无比清闲地打量对方。

陆昭南惋惜：“这便宜大舅子长得人高马大，像是块好材料，可惜脑子有问题。不然放到部队里历练历练，说不定会有出息。”

罗大山颤巍巍地缩在角落，视线不住地望罗小鱼，好像一只被遗弃的大狗狗。他很不喜欢这个人，可小鱼让他坐在这里不捣乱，他不能惹小鱼生气。

罗小鱼觉得郁闷烦躁，陆昭南怎么神出鬼没的，大过年还得应付他。紧张之余，她更是加快手上的动作，包完饺子下锅。

罗小鱼亲自端到他面前：“三少，饺子好了。”

陆昭南却没有动筷，对她道：“吃完饺子，我们出去逛逛。”

罗小鱼问：“为什么要出去逛？”

他一挑眉：“过年了，难道你不想去外面看看十二点的烟花吗？你从前住在那个小村子里，有见过吗？”

罗小鱼道：“其实我不太想，外面挺冷的。”

陆昭南刁难：“怎么，和我在一起，这么不乐意？你不是说，我们先谈恋爱吗？”

“三少，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昭南决定：“那就去吧，只有我们两个。”

最后一根烟也己抽完，吴奇随手扔掉烟头，用力跺灭脚底火星。几百米外的别墅灯火通明，长夜漫漫，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躲在墙根御寒的跟班却突然拍拍他的肩膀：“哥，有人出来了。”

果然人影走到花园里，坐上汽车，他们为之日夜潜伏的目标在其中依稀可辨。

吴奇瞧一眼沙沙走着的怀表，惊喜道：“才不到十二点就散了，这么快。”

跟班偷笑：“陆三少金屋藏娇，怎么能让人搅了他的好事。你看这里守卫森严的架势，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天仙，让他这么宝贝着。”

吴奇回瞪一眼：“祸从口出，你这番话若让大小姐听见可要惨了。咱们赶快顺着车辙跟紧他们，找到罗先生住的地方也好早点交差。奶奶的让老子不吃不睡地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熬到头了。”

汽车停在城市中心空旷的广场，罗小鱼被领着下车。她身上裹着一袭厚厚的貂，毛色纯白，无一丝杂质。冷风如刀割般袭来，却因他一首攥紧她手心的温暖而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二人并排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罗小鱼问：“三少，既然十二点要放烟花，为什么这个广场上没有其他观众？”

暗淡的路灯照不清男人沉在夜色中的眉宇，罗小鱼抬头看他一眼：“三少？”

陆昭南用指抵在唇边，轻声阻止：“嘘！快了。”

快了，什么快了？

恰在此时，无数烟花冉冉升到上空，如遇春的梨树般千树万树地盛放，然后泻成一根根银丝，似流星般零落飘散。

陆昭南本在静静地仰头欣赏，忽然侧身望她一眼，笑问：“烟花是我特意命人专门为你放的，喜欢吗？”

专门为她放的？女人都是视觉动物，而且这实在是太罗曼蒂克了！罗小鱼不由深深地拜服在这个套路下，兴奋不己：“嗯，喜欢。”

这个巨大惊喜甚至使罗小鱼放下对陆昭南根深蒂固的成见。她恨他干嘛，虽然他曾经想杀她，但也没有成功，至少他救过她一命。

陆昭南顿了顿，继续道：“过元宵的时候，淮江一带的街灯和河灯也很漂亮，到那时只要登上江畔的凤山山顶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罗小鱼表示：“我要去看，你会带我去看吗？”被捧在手心的感觉使她太过得意忘形，竟一时忘记自己是被用枪逼着来安阳城的。

陆昭南嘴角的弧度愈发扬起，答应：“好啊，我带你去看。”

不知不觉，他太对这个女人上心了，不忍心伤害她，也时刻想念她。他勉力克制自己，坚持每晚睡在她身旁，是为了加速二人感情升温，让她尽早接受他。他一掷千金，送衣裳送首饰，好吃好喝地供着，甚至叫人安排一场昂贵浪漫的烟花，各种讨她欢心，都是出于同一个目的。

他对这个不肯屈服的女人，己是发挥百分之百的用心。但或许在一点点蚕食、征服成功的此时此刻，喜悦的他才能短暂忘记所有的郁闷和过去的伤痛。

最后一束烟花渐渐泯灭它夺目即逝的光辉，黑暗重新覆盖空荡荡的广场。

“结束了。”陆昭南平静陈述着一个事实，冷风刮过他坚毅英挺的侧颜，使罗小鱼莫名感到他骨子里似乎透着孤独。

罗小鱼却不理解这种孤独，很快，他握着她的手离开：“我们走吧。”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陆昭南坐着未动，温柔地看着她：“我最近一段时间会出去办事。你先回去，早点睡。”

“哦，好。”罗小鱼作势下车，她尚未消散的快乐使她变得不惧怕他，甚至出于礼貌，主动道别，“三少再见，一路小心”。

打开车门将要落地的刹那，他却突然用力拽回她，封住了她的唇。这个吻一瞬即止，他抬头离开，仔细地透过朦胧的路灯观察她红透的脸。

呼吸交错相贴，他轻笑：“新年好。”

“新……新年好。”罗小鱼觉得自己的舌头被打成一个死结，再也不敢停留，狼狈地冲了出去。

回到别墅，赵燕仍然守在客厅，看见她后咋舌：“罗小姐，你的脸好红啊。”

“胡说八道。”罗小鱼又急又臊，冲上二楼，靠着房门心有余悸地喘息。然后拍拍自己的脸，气恼：别发昏了，又不是没亲过。他是花丛老手，所以撩拨女人很有一套。

罗小鱼在心中默念无数遍“脏男人”，终于使扑通乱跳的心脏平稳下来。

她对自己道：“我怎么能做这个匪兵头子的姨太太，和其他女人争夺一个男人？有机会当然要走，自食其力，一生才能过得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