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慈宁暗箭藏，佛莲碎杀机
暖阁内香气馥郁，却压不住那股衰败的药味。
沈知微垂首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姿态恭谨，身体微微颤抖，完美扮演着“病弱受惊”的嫡女。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的声音带着审视。
沈知微依言缓缓抬头，露出苍白脆弱的脸，眼神怯懦茫然，恰到好处地避开太后锐利的目光，只落在她明黄色的衣襟下摆。
“嗯，模样倒是周正，就是这身子骨…确实单薄了些。”
太后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听齐王妃和林侧妃说，你在王府，为执儿调理身子，颇见成效？”
来了！正题！
“回太后娘娘，”沈知微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惶恐，“臣女…惶恐。只是…只是王爷怜惜臣女略通歧黄，又…又恰巧看过些与王爷症状相关的古方杂记，侥幸…侥幸试了几次，略…略有缓解，实不敢居功…”
“哦？古方杂记？”
齐王妃温婉开口，声音如春风拂柳，“不知是何等奇方，连太医院诸位圣手都束手无策的‘寒髓’之症，竟能被沈小姐缓解？可否借本宫一观？”
她笑容和煦，目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探究。
林侧妃在一旁凉凉补充：“是啊，沈大小姐医术如此神奇，不如也为太后娘娘请个平安脉？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多日，太医院那些庸医开的药总不见好，说不定沈大小姐的‘奇方’正对凤症呢？”
她将“奇方”二字咬得极重，充满恶意。
这是连环套！索要《素问杂记》不成，便逼她为太后诊脉！太后凤体何等尊贵，稍有差池，便是万死之罪！
沈知微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更显惶恐，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娘娘…娘娘厚爱…臣女…臣女惶恐至极…臣女所学…不过是些…乡野偏方…上不得台面…岂敢…岂敢为太后娘娘凤体…咳咳…请脉…万一…万一有失…臣女万死难赎…”
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
太后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淡淡的失望。
看来，真如林侧妃所言，此女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或是萧执故意抬举，本身并无真才实学。
“罢了，瞧你病成这样，倒像是哀家难为你了。”太后意兴阑珊地摆摆手，“苏尚宫，赐座吧。”
“谢太后娘娘…”沈知微“虚弱”地谢恩，在小莲搀扶下，颤巍巍地坐在锦凳边缘，只敢挨着一点。
危机暂时化解，但林侧妃和齐王妃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太后娘娘，您看这盆‘千叶佛莲’开得多好。”
齐王妃笑着转移话题，指向暖阁窗边紫檀花架上的一盆奇花。
那花形似莲台，花瓣重重叠叠，洁白如玉，花心一点金黄，散发着清圣祥瑞之气，一看便非凡品。
“据说此花有安神定魄、滋养凤体之效，是南疆进贡的祥瑞呢。”
太后目光被吸引过去，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柔和：“嗯，这花哀家瞧着也欢喜。”
就在这时！
一名端着新沏参汤的宫女，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从沈知微身后走过。就在她经过沈知微锦凳旁时，脚下“突然”一滑！
“啊！”宫女惊呼一声，手中滚烫的参汤托盘脱手，直直朝着沈知微的后背泼去！
而更致命的是，她摔倒的方向，正是那盆珍贵的千叶佛莲！
电光火石间！沈知微看似“病弱迟钝”，实则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
她清晰地感觉到背后袭来的热浪和那宫女摔倒时“无意”撞向她锦凳的力道！
目标是让她躲闪不及，要么被滚汤泼中，要么“慌乱”中撞翻佛莲！
无论哪种，都是大罪！毁坏御赐祥瑞，更是死罪！
好毒的计！
沈知微眼中寒芒一闪！她不能躲！躲开，佛莲必倒！也不能硬抗滚汤！唯一的生路…
在那宫女身体撞上锦凳、滚汤即将泼洒的瞬间！
沈知微仿佛被惊吓到极致，“本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狼狈”地扑倒在地！
这个动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滚烫的参汤（只有几滴溅在手背，瞬间红了一片），同时，她向前扑倒的力道，“恰好”带倒了身前的锦凳！
“哐当！”锦凳翻倒！
“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那盆价值连城的千叶佛莲，并没有被宫女撞倒，而是被沈知微“带倒”的锦凳，结结实实地砸了个正着！
精美的花盆碎裂，珍贵的佛莲被砸烂在泥土和碎瓷之中，祥瑞之气荡然无存！
暖阁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惊呆了！
“佛…佛莲！”太后看着一地狼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知微，声音尖利，“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坏御赐祥瑞！来人！给哀家拿下！”
侍卫立刻冲了进来。
“太后娘娘息怒！臣女冤枉！”
沈知微趴在地上，抬起头，泪水涟涟，手背上被烫红的地方格外刺眼，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委屈，“是…是那宫女突然摔倒…滚汤泼向臣女…臣女躲避不及…才…才带倒了凳子…惊扰了佛莲…臣女绝非有意…求太后娘娘明鉴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指向那个摔倒在地、脸色惨白的宫女。
那宫女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奴婢不小心踩滑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踩滑了？”
林侧妃立刻抓住机会，厉声斥责，“慈宁宫地面每日擦拭，光可鉴人，岂会轻易滑倒？定是你这贱婢受了谁的指使，故意谋害沈大小姐，惊扰凤驾，毁坏祥瑞！”
她意有所指地将矛头引向“阴谋论”。
齐王妃也蹙起秀眉，温婉中带着严厉：“苏尚宫，这宫女是你调教的？怎会如此毛手毛脚？”
苏尚宫脸色铁青，跪地请罪：“奴婢管教无方，请太后娘娘、王妃娘娘责罚！”她看向那宫女的眼神冰冷如刀。
局面瞬间混乱。是宫女失职？还是有人指使？沈知微是受害者还是罪魁祸首？
沈知微趴在地上，泪水模糊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清明。
她知道，这局还没完。毁坏佛莲的罪名太大，太后需要一个交代。林侧妃和齐王妃不会放过这个彻底摁死她的机会！
果然，太后震怒稍缓，但眼神依旧冰冷：“沈氏，纵使宫女有错，佛莲因你而毁，亦是事实！你可知罪？”
沈知微心念电转。
硬扛不行，必须祸水东引！
她目光“无意”扫过那碎裂花盆中沾染的泥土和佛莲残骸，鼻尖微动，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混杂在泥土和花香里的…熟悉甜腥气！
蚀心兰花粉！与林侧妃小药圃空气中飘散的毒花粉一模一样！虽然被佛莲本身的气息掩盖稀释，但瞒不过她的鼻子！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太后娘娘…”沈知微抬起泪眼，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臣女…臣女有下情禀报！臣女…臣女方才扑倒时，似乎…似乎闻到这佛莲的泥土中…有…有一种奇异的甜香…与臣女之前在王府林侧妃娘娘苑中闻到的一种罕见毒花‘蚀心兰’的气味…十分相似！”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什么？！”太后猛地坐直身体。
林侧妃脸色骤变，尖声道：“沈知微！你血口喷人！”
齐王妃也露出惊愕之色。
沈知微指着那狼藉的泥土和残花，声音带着哭腔：“臣女…臣女不敢妄言！蚀心兰花粉无色无味，常人难辨，但其甜腥气若与佛莲根茎汁液混合…或许…或许能请太医验看！此花毒性甚烈，久闻可诱发心疾…臣女…臣女方才突感心悸难忍…绝非巧合！臣女怀疑…这佛莲…早已被人动了手脚！有人…有人想借佛莲谋害太后娘娘凤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