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孤身闯龙潭

药王谷回春洞内，寒气弥漫，如同冰窖。

沈知微浸泡在寒玉髓池中，脸色苍白如纸，唯有胸口那支暗金箭矢，在乳白色的池水中显得格外刺目狰狞。

九根金针在她心口周围微微震颤，勉强维系着那丝游魂般的生机。

薛回春盘坐池边，脸色凝重，双手虚按，精纯的内力源源不断地透过金针渡入，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阿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更换着寒玉髓池中凝结的冰晶，小脸绷得紧紧的。

“谷主…沈姐姐她…”阿箐声音带着哭腔。“闭嘴！守好你的冰！”

薛回春低喝，眼神却死死盯着沈知微毫无血色的唇。七日…只剩六日了！

洞外，药王谷已进入最高警戒。

毒瘴弥漫，机关尽启，飞鸟难渡。

三长老亲自坐镇谷口，四长老带人巡视峭壁。

所有人都知道，谷内正进行着一场与阎王夺命的无声之战。

而此刻，距离药王谷千里之外的京城，却笼罩在一片虚假的平静和肃杀之中。

新帝（七皇子）年幼，端坐龙椅如同傀儡。

真正的权柄，尽数掌握在垂帘听政的齐太后（皇后）和总领朝政、加封“摄政王”的首辅齐敏忠手中。

摄政王府，戒备森严更胜皇宫。

书房内，烛火通明。齐敏忠一身蟒袍，端坐紫檀木大案之后。

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看上去颇有儒雅之气，但那双细长的眼睛开阖之间，偶尔流露出的精光，却如同淬毒的针，阴冷狠戾。

下首，站着两人。

一人身材魁梧，面容粗犷，身着二品武将袍服，正是掌控京畿兵马的虎威将军林莽。

另一人则身形瘦削，穿着文士青衫，脸色苍白，眼神闪烁，赫然是原靖王府长史，如今已投靠齐敏忠、官拜吏部侍郎的——周文谦！

“江北烽烟已熄，戎狄狼骑退去，卧虎堡粮草无恙。靖王萧执…依旧下落不明？”

齐敏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通体乌黑、刻着蜘蛛图案的令牌——正是“鬼面”的身份令！

令牌旁，还放着半块非金非木、刻着药炉图案的残令。

林莽抱拳，瓮声道：“回禀王爷，黑风隘口一战，戎狄先锋受挫，见奇袭无望，又闻卧虎堡烽烟四起，守军戒备，便主动退去了。

至于萧执…望北崖顶只余激战痕迹与尸骸，其中便有鬼面的无头尸身。萧执与那妖女沈知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末将已命影阁精锐沿崖下深谷及江北各处水道严加搜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齐敏忠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鬼面折了，鬼蛛重伤遁走…影阁此番，损失不小啊。”他语气平淡，却让林莽额头瞬间见汗。

“是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林莽单膝跪地。

“罢了。”齐敏忠摆摆手，目光转向一旁垂手肃立的周文谦，“周侍郎，靖王府余孽清理得如何了？还有，那‘东西’…可曾找到？”

周文谦身体微微一颤，连忙躬身，声音带着谄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回王爷，靖王府上下三百余口，除少数提前逃脱的死士，已尽数收押天牢，等候发落。王府内外掘地三尺，并未…并未发现王爷所言的‘药王鼎’和‘九阳草’…不过…”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齐敏忠的脸色，“下官在清理萧执书房暗格时，发现了一封…未及发出的密信残片，上面提到了‘鸩羽’和…‘戎狄金帐’。”

“哦？”

齐敏忠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密信何在？”

周文谦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块烧焦的绢布残片，恭敬地呈上。

残片上只有寥寥数字：“…鸩羽催化…疫蛊之变…金帐左贤王…粮道图…为证…”

齐敏忠盯着那残片，手指缓缓收紧，绢布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他脸上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却翻涌起惊涛骇浪！

鸩羽！粮道图！萧执竟然查到了这一步！

甚至可能掌握了部分证据！这残片是真是假？

是萧执故意留下的陷阱，还是…周文谦发现了什么？

书房内气氛瞬间凝滞，落针可闻。林莽屏住呼吸。

周文谦更是大气不敢出，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自己递上这残片，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就在这时！

“报——！”

书房外传来侍卫急促的通禀声，“启禀王爷！府外有一重伤之人，自称是影阁‘鬼蛛’，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王爷！他说…他说带来了靖王萧执的消息！”

鬼蛛？！他还活着？！齐敏忠瞳孔微缩，与林莽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带进来！”齐敏忠沉声道。

很快，两名侍卫架着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黑衣人踉跄而入。

那人正是鬼蛛！

他半边脸被严重灼伤，焦黑一片，一只手臂软软垂下，显然骨头尽碎，身上还有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最致命的是腹部一道被利器贯穿的伤口，虽然草草包扎，依旧在不断渗血。

“王…王爷…”

鬼蛛看到齐敏忠，挣扎着想行礼，却牵动伤口，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

“说！萧执何在？沈知微是死是活？”

齐敏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望…望北崖…属下无能…鬼面…死了…”

鬼蛛断断续续，声音嘶哑如同破锣，“萧执…破冰…暴起…杀了鬼面…那妖女…为救萧执…中了…金箭…穿心…必死无疑…萧执抱着她…跳崖了…崖下…是…是药王谷的…迷雾…”

“跳崖？药王谷？”

齐敏忠眼中寒光一闪，果然！

他立刻追问：“那妖女死前，可曾留下什么？或者，萧执身上，可有什么异常？”

鬼蛛喘息着，努力回忆：“狼烟…那狼烟…颜色很怪…金中带青…还有…萧执破冰后…身上…有冰蓝和暗金的光…很邪门…像…像两种毒在打架…”

冰蓝？暗金？寒髓引和鸩羽！齐敏忠心头剧震！

萧执体内的寒毒果然未解，甚至可能与鸩羽冲突！

沈知微中箭穿心…薛回春那个老怪物在崖下…那么重的伤，薛回春能救活吗？万一…

一丝不安和强烈的杀意瞬间攫住了齐敏忠！

绝不能让萧执活着！更不能让沈知微有万一的机会！药王谷…必须踏平！

“林莽！”齐敏忠猛地站起，声音森寒如冰。

“末将在！”

“立刻持本王令牌，调集‘神机营’火器精锐三千！再命影阁出动所有‘天’字级杀手！由你亲自统领，即刻出发，目标——药王谷！

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薛回春和沈知微的尸首！若遇抵抗，格杀勿论！将药王谷，给本王从地图上抹掉！”

“末将遵命！”林莽眼中凶光毕露，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周侍郎。”齐敏忠的目光转向周文谦。

“下官在！”周文谦心头一紧。

“你，亲自去一趟天牢。靖王府那个叫小莲的丫鬟，还有那个哑巴老仆…该让他们‘开口’了。

本王要所有关于萧执和沈知微的秘密，尤其是…玄鸟卫和药王谷的联系！”

齐敏忠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杀意。

周文谦浑身一颤，连忙躬身：“是！下官明白！定不负王爷所托！”

书房内只剩下齐敏忠和奄奄一息的鬼蛛。

齐敏忠走到鬼蛛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做得很好，辛苦了。下去好好养伤吧，本王不会亏待功臣。”

“谢…谢王爷…”鬼蛛眼中露出一丝感激和放松。

然而，就在他心神松懈的刹那！齐敏忠藏在袖中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

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剑，狠狠地点在鬼蛛的眉心！

“噗！”一声轻微的闷响。

鬼蛛眼中的感激瞬间化为惊愕和难以置信，瞳孔迅速放大，失去了所有神采。

一丝黑血从他眉心渗出。他身体一软，彻底断绝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