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平京的马腾云,先打电话给关皓,先是大倒苦水,诉说自已如今的悲惨处境,恳请关皓看在多年同学情谊的份上拉他一把。
见关皓总是推三阻四,这天更是直接不打招呼,直接到关皓工作的地方堵人。
幸亏关皓拿着相机,还有一个同事一起,确实马上要出公差。
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导致关皓本来准备的办法根本用不上。
关皓怕他当着同事的面,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于是跟同事打了个招呼,拉着马腾云在旁边去叙旧。
“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不好让同事等久了。”
马腾云本来就口才了得,作为老同学老朋友,很清楚怎么才能说动关皓,于是一番诉苦与卖惨之后,关皓迫于这形势 ,最终答应,约好周五晚上一起吃饭,见面再谈。
周五,关皓下了班,赶到城南最繁华的朱雀楼的醉仙楼,醉仙楼也是传承百年的老字号酒楼,朱漆大门两侧立着两尊高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门楣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醉仙楼"三个大字,笔力遒劲,据说是乾隆时期一位大儒所题。
推开雕花木门,迎面是一方天井,青砖铺地,四角各摆着一口青花瓷缸,缸中养着几尾锦鲤,悠然自得地游弋。天井正中是一株百年桂花树,枝干虬结,在这秋阳高照的日子里,遮出一方清凉的天地。
跑堂的伙计一听是“梅香屋”,便态度恭敬了不少,亲自带路,送上三楼的雅间。
三楼的雅间,是醉仙楼的贵宾才能预订的包厢,推开"梅香"字间的雕花木门,迎面是一扇六折屏风,屏风上绣着梅花图,针脚细密,栩栩如生。绕过屏风,便见一张红木圆桌,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茶香袅袅。
而马腾云已经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到了。
此时见到关皓来了,他赶忙站起身,笑着迎上来:“我刚还在想,你要是再晚点到,这泡好的茶,可就白沏了。”
两人落座,窗外正对着后院的荷花池,荷花早开过了,菱角都熟了,夕阳的余晖洒在池面上,几只蜻蜓点水而过。池边一座假山,山石嶙峋,流水潺潺,更添几分清凉。
关皓让马腾云点茶。
马腾云谦让了一番,说:“还是你点吧,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太会占菜。”
关皓点了几道招牌菜,其中一半是马腾云爱吃的,伙计退出去,关上门,这时马腾云才苦下脸,说:“皓子,你也看到那则道歉声明了,我今后的人生,可就全完了。”
关皓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不过他也想了一些说辞:“别这么说,腾云,人生还长,这里跌倒,那里爬起来,说不定比之前还能站得更高。”
茶是明前龙井,汤色碧绿,香气清幽。轻轻啜一口,唇齿留香。
只是两个喝茶的人,心里都不在品茶上。
见关皓放下茶杯,马腾云才说:“你不知道我的苦处,申海日报辞退了我不算,只怕还会打压我。如今我是没办法在申海找工作了,只好回平京来。皓子,我们可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你可得帮帮我啊。”
关皓面露难色:“你也知道,我也才入职不久,平京日报这边,人事关系更复杂,我还没有站稳脚跟,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要介绍你入职,必定十分困难。”
马腾云低下头,遮掩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的光。再抬起头来,已经扬起一个浅笑:“皓子,你知道的,我家的境况,着实困难,我父母当初供我读书,可以说是砸锅卖铁了,我妹妹如今在上高中,还得过两年才能出来做事。我现在没有工作,家里完全就没有了收入来源……”
关皓知道这是实情,他不知道的是,马腾云才拿到报社补偿的一大笔钱,于是爽快地说:“腾云,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我把这半年积攒的薪水都带来了,你也知道,我的薪水也不高,又要应酬,这是一百大洋,你先拿着用,慢慢找工作,不要着急。”
马腾云假意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这笔钱,然后两人心里各有算盘地吃完了这顿饭,在夜色里道别。
马腾云并没有真的找工作,他每天花时间打听平京城几个地段的房价,隔三岔五就给关皓打一个电话,保持一周两到三次的频率,拖了快一个月,房子也找好了,去只付了定金,然后他又约关皓见面。
这次改在一间小饭馆,他做东,照例先卖惨,见关皓推三阻四,马腾云也不装了,只见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语气也变得低沉而充满威胁:“皓子啊,如果这次你不肯出手帮兄弟我一把,我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到时候,说不定有人花钱买消息,我只好把之前申海日报乌龙事件的报导说出去,真相是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我也找几个在新闻界的朋友打听了,这次换届,你说,要是爆出之前污蔑陶总理小儿子的事情,背后是关家指使的,你们两家是敌对的关系,还是你跟我说的,我没记错吧,你说,陶家会不会揪着不放,你二叔的财政司长,是不是还坐的稳?”
途穷见匕首。
关皓听到这番话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暗自叫苦不迭。马腾云这是看软的不行,直接威胁了。
这一招可谓是软硬兼施,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知道马腾云真要乱说话,很可能影响他的婚事。之前吵了架,他亲自跑了一趟申海,才将叶晚霞哄好,要是马腾云真的闹开来,到时候只怕叶家顾忌着跟陶家的姻亲关系,万一生变,那他就亏大了;二来,这件事真闹开,万一影响他二叔的连任,那他将来的前途就完全没指望了。
要解决这事,他自已肯定是没办法的,只能去找二叔帮忙。
而找二叔帮忙,这事就瞒不住了。
马腾云又添了一把柴:“你和叶家二小姐眼看就要结婚了,我想,你也不想这桩图谋已久的婚事出变故吧?”
一下子插在关皓的软肋上,关皓还是缺了一些定力,松了口:“腾云,你这话,也太伤我们多年的感情了。这样吧,我再找我二叔说说,把责任都揽过来,请他帮忙走走关系,看能不能在平京帮你安排一份工作。”
马腾云笑着说:“我就说嘛,皓子你是讲义气的,老同学老朋友这么多年,你肯定不会不管我的。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之后便是一天一个电话,打到关皓上班的报社。关皓拖了三四天,没有办法,深怕再拖会生变,只好找到这天家里的家宴,两房人一起吃饭,然后主动去找了关司长。
关二叔身为财政司的司长,位高权重,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练就了一双洞察世事的慧眼,深知自已的侄儿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只怕这乌龙事件,关皓想从中获利未遂,反而被套进去了。
不过,关司长并没有揭穿关皓。如今这个侄儿就要迎娶叶致远的小女儿进门,官场上,与叶家联姻,对他有好处,以后也算是在宣传部有自已的人了。当他听完关皓讲述的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坐在太师椅上,手抚下巴,低垂着眼帘。
关皓不敢吭声,知道这是二叔在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关二叔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精明之色。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叶家的小姑娘一时嫉妒上头,错报了消息给你,不过你同学的责任更大,他但凡上心一点,也不会犯下这样愚蠢的大错。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此人或许能成为我们手中的一颗‘脏棋’。只要运用得当,在某些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够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关二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关皓的请求,表示愿意出面帮马腾云一把。
关二叔答应了,事情自然就很容易了。他出手,宴请平京日报的总编,一番推杯换盏,没过多久,马腾云便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平京日报,而且还得到了一个令人羡慕不已的编辑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