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怎么又私自出院去了，知不知道你这情况很危险的。”
“没什么嘛，反正也没几天可活了吧。”
面对护士的责备，我苦笑两声递上了自己的病历。
“呸呸呸，黎姐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小护士旁边的江月穿着病号服，声音却清脆爽朗。
“小孩的嘴就是甜。”
我刮了刮江月的鼻子，感觉身子都轻松了不少。
可是这份愉快没持续多久。
“黎楠，你怎么在这？”
周谨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皱了皱眉，却还是转了过去。
“你认识黎姐姐？”
江月上下打量着周谨言，面色奇怪。
“黎姐姐生病这么久，也没见过人来看过。”
“黎楠，你生病了？刚才见那倒是生龙活虎，装给我看的吗？”
周谨言向后退了几步，眼底满是敌意。
“见威逼那招不管用，现在开始走苦肉计路线了？”
“我没那精力和你演戏，反正我们都要离婚了。”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感觉上像是被苍蝇黏上，很不好受。
“你怎么这么恶心的啊？”
江月倒是替我急了，扬起还插着滞留针的手指着周谨言的鼻子骂。
“你还是不是人啊？黎姐姐那么好一个人，得了白血病是为了装给你看的吗？我看这病就该你们这种人得！”
江月是和我同一个病房的病友。
那么可爱活泼的小女孩，现在却在医院大厅指着周谨言骂。
骂到帽子都掉了下来，露出因为化疗而光秃秃的头顶。
我的鼻头一酸，上前拉住了她。
捡起帽子给她戴上，我朝她咧开个苦涩的笑。
“别，江月，没必要。”
“就该骂死他，凭什么这样的人还能站在这和黎姐姐说这种话……”
我赶紧向着护士站的位置摆摆手。
周围的护士见状也围了上来，生怕我俩再出什么乱子。
江月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抱着我哭着。
“黎楠…你真的。”
周谨言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谨言，我好痛啊，抱抱我嘛。”
突然的，另外一道甜腻的声音插了进来。
赵语燕一瘸一拐地从远处走来，低头握住周谨言的手。
“黎楠，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好说的。”
目光越过围过来的人群，我只淡淡地扫了几眼周谨言便收回。
“赵语燕还在等你呢。”
我顺从地拉着江月跟在护士身后，没有多说什么。
那个会一直等我的十八岁男孩早就不见了。
说再多也是徒劳。
“是啊，谨言，你管她做什么，反正你们也快要离婚了，她的死活和你也没有关系吧。”
“黎楠，你回答我……”
“谨言！我现在很痛的，你别管她了，先来抱抱我嘛。”
赵语燕的故意用我能听见的语气撒着娇，嘟着嘴就要往周谨言身上靠。
周谨言一把推开她，眼角发红。
“滚开，自己找医生去。”
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走，想要赶上我。
而我按下电梯关门键，任由电梯门缓缓合上。
6
“黎姐姐，那个人是你什么人啊？”
江月拉着我的手，眼中略带歉意。
“没事的，他是我…我前夫，你骂得很好。”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
“别放在心上。”
拍拍她的肩膀，我躺在了病床上，等着护士来给我打针。
“为什么总是有人不珍惜眼前人啊。”
江月的眼中润的，闪着泪光。
“明明生命还那么长，却偏偏要一次次地辜负别人。善良的人总是被欺负，我妈是这样，黎姐姐你也是这样。”
“你黎姐姐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嗯，我想我活不了多久了，但是我希望黎姐姐一定要活得很好。”
“呸呸呸，我们小江月也会长命百岁的。”
我躺在床上，不敢去看江月的脸。
空气中传来消毒水的味道，我坐了起来。
护士推着小车进门要给我打针了。
而周谨言却出现在门口，跟着护士一同进了门。
他的眼中满是血丝，双手也紧紧攥住。
在护士准备打针时，他伸过他的手掌就想要捂住我的眼睛。
我歪头避开了，示意护士不必在意直接打。
“明明你以前很讨厌来医院打针的。“
“我已经不是那个十八岁的大小姐了。“
冰冷的针尖刺入血管，带来刺痛。
我却早已习以为常。
周谨言微微颤抖，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黎楠，对不起。”
周谨言滚落一滴滴泪珠，划过脸颊，最终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看着挂着点滴的我，他默默擦着泪。
随后，他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抽得脸上瞬间出现泛红的掌印。
“我知道错了，黎楠。过去都是我不好，你好好活着好吗？我陪你，你积极治疗，一切都会好的。只要病好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没有理他，而是选择看着那生机盎然的窗外。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隔壁床的江月声音愤愤不平，小声嘟喃着。
我点点头，视线却也没有从窗口移开。
“反正我也应该没有几天好活了，别假惺惺的做这套没有用的。”
周谨言，你现在才来后悔太迟太迟了。
当我在冬天因为受寒昏倒，被好心人叫的救护车拉去医院时
当我在医院确诊白血病，打上一针又一针时。
你都不在。
我打了电话，你却接都没接。
过来一天才给我回了微信。
“你没事就别来打扰我，反正我也不会去看你的。”
自那之后我就将周谨言拉黑了。
我也再也不会害怕打针了，因为我知道。
在不爱你的人面前，你怎么样都不会被在意。
“周谨言，你要对不起就快点和我离婚。”
7
“楠楠，先别谈这个好吗？你的身体更重要，你现在先好好休息。”
知道了我要死了，又后悔了吗？
明明急匆匆地赶来参加妈妈的葬礼，就为了通知我离婚。
现在却来挽回了。
“我不想继续和你浪费时间，一周太长，我们早点结束。”
我看着点滴缓缓滴下，淡漠道。
周谨言倒像是被刺痛，脸上满是痛苦。
“别提这个好吗？我们一起乖乖把病治好。”
“有的病是治不好的……”
心已经死了，再怎么浇灌也不会活过来。
“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可笑吗？”
周谨言呜咽了几声，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沉默降临了这件病房，但没有谁试图打破。
直到那一瓶药水也漏完了。
按响床边的提示铃，护士很快就来为我拔去针头。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不愿再睁开眼睛。
我已经累了。
隐隐约约我好像听见了周谨言的抽噎和他推门离去的声音。
但是我选择放下一切，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床头却是站着赵语燕。
“她也认识你吗？中午来了就一直呆在这。我问她，她也不说。”
江月见我醒来，幽幽说道。
赵语燕打扮的花枝招展，身上套着众多名牌。
脸上画着浓妆，一副刻薄的模样。
“为什么你不肯放过周谨言，现在是想要用你得的这个病来和我抢他是吗？你就是痴心妄想！”
“我妄想什么？我倒是期望你多劝周谨言和我离婚。”
“黎楠，你别在这跟我耀武扬威，谨言现在只是可怜你而已。你不过是有钱，凭什么占有他？”
赵语燕声音尖细，听上去竟带着些凄厉。
“只是你们太自卑。”
我看着她，觉得可悲。
周谨言也是这样，自顾自地用金钱的标准将我们分隔。
自尊让他们长出尖刺向着我。
所以就连面对我，赵语燕也打扮的如此可笑。
可是评判的标准从来不是金钱，而是爱。
在爸妈离婚后，我也曾窘困过，我也曾疯狂地打工生怕饿死在街头。
那段时间，妈妈变卖了所有能买到东西维持公司运作。
但是我却很幸福，
我以为拥有了那个少年的爱，就拥有了全世界。
“楠楠，是我不配。”
周谨言推门走进来。
眼底满是忧伤，整个人都是颓唐的。
“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过自卑。明明你那么好，我却想着，我和你不可能有未来。”
“所以你就要出轨是吗，选择赵语燕？周谨言，别骗自己了。”
我喝了口茶，选择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我们趁早离婚，对大家都好。”
“谨言，你快点和她离婚吧。”
赵语燕脸上满是交集，顾不得什么，插上话来。
周谨言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向她，而是死死地盯着我。
“趁还有人等你，毕竟我的遗书已经立好了，我死了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你的。”
我语气淡淡的，推开周谨言伸过来的手。
“反正赵语燕应该很开心吧，终于等到你了。”
“凭什么你拿那么多钱，你都要死了，全给我吐出来。”
赵语燕变得激动，上前就要来抓我却被周谨言拦住。
“楠楠，算我求你了好吗？我们别离婚，除了你，我不会和别人结婚的。你发给我的那些资料我都看了，我……”
赵语燕却是惊呼一声打断了他说的话。
一时间就连厚重的妆容也盖不住她的恐惧的神情。
她跌跌撞撞地跑开，将周遭的东西都撞倒在地。
“黎楠……”
我轻笑两声。
周谨言，真心你没抓住，假意你也留不住。
“就明天吧。”
我向周谨言宣告道，没有继续纠缠，直接呼叫了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