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才像退潮后重新涌上的海水,缓慢而沉重地回到我的身体里。眼皮仿佛灌了铅,每一次尝试睁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外界的光亮透过薄薄的眼睑刺入瞳孔,那光芒如此强烈,就像有人在我眼前点燃了一轮小小的太阳。
"呃......"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引发了全身连锁反应。每一块肌肉、每一处关节都在尖叫抗议,仿佛有人用钝刀在刮我的骨头。剧烈的酸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你醒啦!可担心死我了!"
这声音如同一缕春风,温暖而急切地钻入我的耳中。是小暖,我几乎能从她声音的颤抖中想象出她守在我身边时担忧的表情。她动作轻柔地扶住我的肩膀,我能感觉到她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正小心翼翼地支撑着我的重量。她的身体靠在我背后,像一堵温暖的墙,让我不至于重新跌回那片黑暗。我知道,我这是回“家”了。
"水......"我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灼烧般的疼痛。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大概是喉咙干裂出血了。更糟的是,我的视线模糊不清,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薄雾中,只能分辨出大致的轮廓和色块。
"给。"
这个声音让我心头一震。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是媱玥。我努力聚焦视线,一抹鲜艳的红色闯入我的视野——她火红的衣裙,在模糊的视线中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令我惊讶的是,她竟主动将水递给小暖,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把东西丢过来。
小暖接过水杯,小心地托着我的后颈,让温水缓缓流入我干裂的嘴唇。那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我几乎能听到它们渴的组织贪婪吸收的声音。
"你,好些了吗?"媱玥的声音再次响起,依然是那种别扭的关心,像是强迫自己说出这句话似的。我抬眼看向她,不由得愣住了。
眼前的媱玥与我记忆中的形象大相径庭。她那一头标志性的如火红发,如今变成了如深夜般的乌黑,只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为她平添几分柔美。更令我惊讶的是,她那双狐耳和尖锐的长指甲都不见了,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若不是那熟悉的傲娇神态,我几乎认不出她来。
"还......行吧。"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虽然全身仍然疼痛,但至少没有伤筋动骨的感觉。我忍不住多看了媱玥几眼,"你这是......"
"不枉我守你一夜。"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习惯性地扬起下巴,却在说到一半时突然停住,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本圣......"她迅速改口,"本姑娘第一次跟别人同屋,第一次睡地板。"她撇过头去,但我分明看到她耳尖泛起一抹红晕。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媱玥为我守了一夜?这狐狸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我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在抱怨被迫睡地板的委屈。
"还有我,还有我。"小暖在我耳边轻声说,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却依然温柔。我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辛苦你们了。"我真心实意地说,对小暖感到一阵愧疚。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是她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把我当作家人般照顾。至于媱玥......我瞥了她一眼,心里暗想:要不是遇上她和那个糜钺,我怎么会落得这副狼狈模样?
"客气。"媱玥挑了挑眉,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我牙痒痒。我在心里暗骂:真是厚颜无耻!要不是你们这对大怨种。我能躺在这儿半死不活吗?还"客气",亏你说得出口......
"阿嚏!阿嚏!"媱玥突然连打两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狐疑地环顾西周,"哪个挨千刀的!连我都敢骂!"她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
民间有"一想二骂三念叨"的说法,看来我的腹诽被她"感应"到了。我和小暖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媱玥这副炸毛的样子,倒是让我找回了几分熟悉感。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一位身着宽松玄色长袍的男子缓步走入。他的头发随意束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额前,却丝毫不减他的气度。他的眼睛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即使在平静时也透着几分锐利。但当他目光落在小暖身上时,那双深邃如幽潭的眼睛立刻柔和下来,流露出兄长特有的温情。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的轮廓,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与小暖有七分相似。
"哥哥。"小暖欢快地叫道,证实了我的猜测。
男子走到床前,对我微微颔首:"姑娘可是醒了,可有什么需要?"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如若有需要,尽管和我家小妹提,跟她置喙一声便可。"
"没,我没什么需要的。"我摇摇头,目光却无法从他脸上移开。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我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细节。
"这是你哥?"我忍不住小声问小暖,声音里满是困惑。
小暖正要回答,媱玥却突然插话:"喂,你这人怎么一醒来就盯着别人看?"她不满地瞪着我,"难道我们守了你一夜,还比不上一个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