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路不好走,一路上几人只得走走歇歇,十里地的路正常的话一个多小时就能走到,几人首到傍晚,才来到了上河村。
远远看去,整个村子都是依山而建,比起下河村的惨状,上河村的受灾情况倒是好的多。由于村子位于半山腰,加之大部分房子都是用石头垒的——山洪来的时候,也只是屋子里面进了水,房子倒是没有塌。
李书记推着车子走在前面,时不时踢开一块碎石,对着秦峰介绍道:"这上河村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往这地方,石头多,地少,交通也不方便,想不到这次受灾是最轻的。"
转瞬,李书记又看到架子车上的小翠和王婆子的尸体,要是没有死人就更好了。
秦峰没接话,目光扫过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面刚好是一个水塘。
几个妇女正在那里收拾从家里冲出来的东西。昨天水冲下来的时候,搞好在这个地方拐了个弯,速度降了下来,从各家各户冲出来的东西,基本都堵在了这个水塘里。
这年月可没有讲究说,被水冲了的东西,不能用。都是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
各家各户都在这一块寻摸,能分清的自然开心。没有记号的,只能先集中到一起,等支书统一分配。
几人拉着马车刚靠近。
几个收拾东西的妇女听到声响,抬起了头。等发现架子车上坐着的小翠,顿时炸开了锅。
“是那个丧门星。她还活着。”
“那草帘子里面不会是王婶吧,她不会死了吧”
“造孽啊,王婶一家算是彻底绝户了。”
眼见的众人越说越离谱,一个西十多岁,长相干练的女人,急忙喝止:“都给我闭嘴。不会说话,没人拿你们当哑巴。”
这女人在村子里面应该是有一些威望,话音刚落,叽叽喳喳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李书记,真的是你。刚才隔远了,还没有认出来。”女人走到近前一看,竟然是乡镇上的李书记。
“周红梅,你们支书呢?”
“大年哥他带人,说是去河里找王婶还有小翠她们,想不到竟然被你们救了。”周红梅拍了拍脑袋,对着身后的一个扎着双马尾辫子的姑娘说道“燕子,你快去喊一下支书,就说小翠她们己经找回来了,对了,在河边走的时候,看着点路,别掉下去了。”
“知道了,红梅嫂子。”双马尾辫子的姑娘,答应了一声,看了看秦峰他们,就往河边跑去。
“对了,李书记,王婶这是怎么呢?”周红梅看到架子车上的草帘子,一动不动,顿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们在下河村发现她的时候,就己经凉了。只有小翠救了回来。你带我们去她家,先把她安顿下来,好尽快入土为安吧。”李书记无奈的说道。
旁边围观的众人,听说死了人,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听说这淹死的人样子老惨了。幸亏上面搭着草帘子。
等几人来到王婶的家,院里面一片狼藉,显然其他人都在忙着自己家的活,还没有人过来帮忙收拾。
两个同来的人在周红梅的指挥下,把王婶家的门板卸了下来,然后把王婶的尸体从架子车上抬到门板上放好。
看到事办完了,两人就准备拉着架子车返回下河村。
秦峰急忙从兜里掏出两把糖,一人塞了一把。
“两位大哥,麻烦了。回去的路上慢点。”
两人还以为这一趟算是义务工,顶多给点工分,想不到秦峰出手这么大方。接过糖的两人,一个劲地对着秦峰说谢谢。
这年月农村人家除了坐月子舍得秤点红糖,平常哪儿舍得花钱买这玩意儿。顶多掰根玉米杆子啃啃,算是甜甜嘴。
这秦干部给的糖,一看就比较高级,透着糖纸都能闻着味儿。
两人刚走,秦峰就看见刚才离开的燕子跟在一个中年汉子后面跑了过来。
“李书记,真是谢谢你。这要不然,我这王婶都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我这到了下面,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周叔。”中年汉子走到李书记面前,跪下就是哐哐哐一顿响头。
“周大年,还不快点给我起来。”李书记想不到这王婆子家和周大年家关系不浅。
“哎,哎。我这就起来。”周大年起身,又扑到堂屋里面的门板上。
“我可怜的王婶啊。都怪侄子我啊。。。。”
李书记本来想发火,考虑到死者为大,只好忍了下来。
一旁的周红梅看着李书记铁青色的脸,也是一阵尴尬,自己这堂哥,经常办事不过脑子,不知道领导在这儿吗。要不是平时上河村里面姓周的占了绝大多数,这支书早就干不下去了。
“书记,要不咱们到旁边坐坐。”
李书记看了看,仍然在那里哭丧的周大年,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燕子拎着一壶茶,给三人一人倒了一碗。
茶是山里采的野茶,又苦又涩,秦峰抿了一口,差点吐出来,赶忙把粗瓷碗放在了小桌上。
周红梅叹着气说道:"书记,你也不要怪大年哥。这大年哥小时候,在山上玩的时候,差点被狼叼走了,还是王婶的丈夫周叔给救回来的,当时为了救大年哥,周叔腿都被咬了老大一块,后来打仗的时候,大年哥差点被白狗子抓去,还是周叔偷偷把他给放了,自己被白狗子打死了。”
李书记听到这里,气倒是消了。
秦峰接了嘴“红梅主任,我怎么在下河村听说,这王婶还有个儿子,是怎么回事?”
周红梅听了脸色暗淡“周叔死后就留下王婶和周叔的儿子相依为命,我这王婶进城赶集的时候,又捡回来一个女娃,就是跟你们一起回来的小翠。本来这解放后,有着大年哥和村里的人帮衬,王婶的日子眼看着就好过了,想不到,周叔的儿子下河洗个澡,人就没有呢,从那以后,我王婶整个人都垮了,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以前对小翠挺好的一个人,后来对小翠是非打即骂,她认为都是小翠害的。”
“那她们又怎么会被水冲跑了?”李书记更关心人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周红梅撸起袖子,顿时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划痕“那天雨大得吓人,大年哥让我们村委的,挨家挨户喊人往山上撤。到王婶家时,这王婶死活要带她那两只鸡,折腾了半天......"
“你就没劝劝,这是人重要还是鸡重要?”李书记本来想发火,看到周红梅袖子上的划痕,语气缓和了一点。
周红梅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两只母鸡是以前周叔的儿子根生养的,王婶自从根生走了之后,王婶就把这两只母鸡宝贝得不得了。等我们摸黑往外跑时,王婶又走错了道,一脚踩进河里。我想拉她,结果被水冲到了树上,在树杈上挂了一夜。"
说罢,指了指胳膊上的划痕“这些都是那天被树枝挂的。”
李书记敲了敲桌子:"那小翠呢?"
周红梅压低声音:"那丫头命硬啊!被冲走还能活下来......"
她突然住口,看了眼门外,"这丫头本来王婶是在当童养媳在养,结果根生去了,村子里一些喜欢嚼老婆舌的就说是这丫头长了一副狐媚子脸,是天生的克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