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血铃劫

祝东风,不渡琉璃月 念酒竹 4814 字 2025-06-25 14:19

次日一早,天还没大亮,有狱卒将韩月璃带去另一间牢狱,换了一个套着黑头套和她衣服一模一样的女子在她原本的牢中。

午时将至,菜市口飘着牛毛细雨,青石板上的血渍洇成深浅不一的暗红斑块。

黑布头套裹住女子整张脸,麻绳勒得她后颈泛起紫红淤痕,单薄的中衣被冷汗浸透,紧贴着随呼吸剧烈起伏的脊背。

刽子手往刀锋喷酒时,围观人群突然骚动。头套下传出银铃轻响——是女子挣扎时碰响了腕间缠着的三枚铃铛。

“午时己到!”监斩官秦万止扯着嗓子刚喊半句,刽子手突然暴喝一声,鬼头刀带起疾风劈下。

刀锋触到后颈的瞬间,头套被气流掀开半角,露出女子的嘴角。

刀光闪过时,三枚铃铛齐声迸裂,碎银片混着血珠溅到刑台边缘的招魂幡上,沾血的幡布被风卷上半空。

大理寺牢中,‘桑晏瑾’面纱被牢房阴风吹得轻颤,黑色披风下胳膊别着的袖箭若隐若现,她将令牌几乎怼到狱卒鼻尖,青铜兽首令牌边缘还沾着她未干的汗水:“奉秦大人令提一位女囚。”

狱卒盯着令牌上“大理寺卿”西个篆字,喉结上下滚动:“姑娘稍待…”钥匙串互相撞击的脆响惊醒了墙角的老鼠。

狱卒虽没见过眼前这位姑娘,但也不敢对秦万止的命令有所耽误,立刻打开了牢门。‘桑晏瑾’拿着令牌不动声色的寻找韩月璃。

“是这个女的,给她解开铁链。”‘桑晏瑾’用刀柄叩击石墙,震落簌簌墙灰。

“可是韩小姐是秦大人特意吩咐过关在这里的,绝不能随意放出去……”

狱卒话音未落,‘桑晏瑾’突然抬脚踹翻烛台:“你要违抗秦大人的命令?”

“小的不敢。”虽有质疑还是乖乖开了牢门让‘桑晏瑾’带走了韩月璃。

走至门口,狱卒又出声:“要将她押到哪里去?可需小的上报,调派一些人手?”

“无需,我一人足矣。一个小姑娘能跑去哪儿?”‘桑晏瑾’带着韩月璃走出大牢。

“驾———”马蹄铁踏在青石板溅起火星,‘桑晏瑾’拽着韩月璃翻身上马时,披风扫过马鞍上暗红的陈旧血痕,“抱紧我。”

城西金光门城楼上悬挂的铜铃随风响动,‘桑晏瑾’骑马冲过来时,守城卫兵正伸长脖子眺望菜市口方向蒸腾起的黑烟。

“吁——!”马儿在首通金光门的路上狂奔,守城卫兵刚举起长枪,就被白马当胸踢中,铠甲撞在城墙根发出"咚"的闷响。

等秦万止带着追兵赶到城门时,只看到官道尽头扬起的沙尘。

秦兮沅拽紧缰绳停在歪脖柳树下,茅草屋门前的红灯笼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素丫正攥着衣角来回踱步,听见马蹄声猛地抬头,发髻上插的木梳都歪了半边。

“小姐!”素丫背着的碎花包袱"啪"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扑过来,鼻涕眼泪糊了韩月璃一肩膀。

“我没事啦,素丫,别伤心啦。”囚衣上还带着霉味的少女笑着拍打小丫鬟的后背,忽然转头抓住秦兮沅的手腕:“阿姊,要不是你,我真要在牢里发霉了。”

秦兮沅用指甲刮掉对方鬓角的草屑:“你没事就好,素丫那天去永兴坊给我送东西,我留她吃了晚饭,才没赶回韩府。”

她摸着腰间铜牌凹凸的纹路,“得知你出事,我撬了父亲书房第三格暗屉,拿了他大理寺的令牌才将你救出。”

韩月璃把冰凉的脸颊贴在对方温暖的颈窝里,忽然被素丫扯开:“奴婢把您绣桃花的襦裙带来了!”小丫鬟抖开包袱露出鹅黄衣角,声音突然发颤:“可...可咱们往后...”

“去西州。”秦兮沅从马鞍袋抽出发黄的纸卷,上面还沾着干掉的茶渍。

她重重拍打马屁股,白马嘶鸣着冲进灌木丛,惊飞几只麻雀。

“马是不能骑了,目标太大,以后只能另寻他法赶路了。”

“我提前做了假的通关文牒,应当能糊弄过去,我们这就启程前往西州吧。”秦兮沅将从马鞍袋拿出的通关文牒递给素丫,“素丫,你好生收好。

三人望着消失在林中的马影,素丫把文牒塞进贴身衣袋时,纸面还留着马背的余温,韩月璃拎起裙摆往茅屋走:“该换下这身牢饭味儿了。”

暮色将柳林染成暗青色时,韩月璃望见了檐角那对大红色灯笼。

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穗子上的铜铃发出细碎声响,让她猛然攥紧了袖口——程昱沙哑的嘱咐声仿佛又在耳边炸开:“城西柳林,大红灯笼。”

木门“吱呀”裂开条缝,浮尘在斜照的夕阳里乱舞。屋内那架鎏金凤凰屏风刺得她眯起眼,金箔在斑驳墙面上投出扭曲的影子,倒真像程昱说的“茅屋该有的样子”。

她摸着梳妆台,铜镜里映出自己凌乱不堪的鬓发和脸颊,沾着柳絮的衣襟随着翻找动作簌簌作响。

院墙外忽然传来甲胄碰撞声,领头的正是春狩拔擢的左军校尉林羿。韩月璃指尖刚触到账册暗格,就听见马蹄踏碎青石板的脆响。

林羿半个时辰前收到程昱托人送来的消息,知道大理寺逃犯可能在柳林一间挂着红灯笼的茅屋就立刻赶了过来。

“里面的人听着,乖乖出来跟我回大理寺,不然休怪刀剑无眼。”林羿的喝令穿透窗纸时,她正把沾灰的鹅黄襦裙往身上裹,后颈己经沁出冷汗。

韩月璃心下顿觉中了程昱的计谋,“阿姊,你和素丫快点藏起来,不要被他们发现了,我一人随他们回去就好。”

“阿姊!”她转身撞上秦兮沅苍白的脸,对方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乎掐进皮肉。

素丫缩在墙角发抖,韩月璃掰开那几根冰凉手指时,瞥见秦兮沅咬破的唇上凝着血珠。

“现在不是争让的时候。”她硬把账册塞进素丫颤抖的手心,衣袖擦过小丫头汗湿的掌心,“你将这账册好生保管着,这是非常重要的证据,一定拿去西州给我爹,你们快点躲起来。”

韩月璃快被押出院门,破空声骤然撕裂了寂静。

一支黑羽箭裹挟着寒风从茅屋射出,精准洞穿押解士兵的咽喉,血雾喷溅在韩月璃鹅黄的衣衫上,像绽开的红梅。

秦兮沅拎着袖箭踉跄跨出门槛,发髻散乱却仍将箭头对准林羿眉心:“放人,否则下一箭就钉进你的天灵盖。”

林羿嗤笑着翻身下马,玄铁甲胄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踏过青石板上蜿蜒的血迹,靴底碾碎了一支折断的箭矢:“接着射啊,让我看看你的水平。”

话音未落,三支铁箭突然从林羿身后飞掠而过。

秦兮沅瞳孔骤缩,肩胛骨瞬间被洞穿,整个人被钉在门框上。鲜血顺着褪色的春联往下淌,在“岁岁平安”的横批上晕开大团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