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炸响，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为惊愕的议论声。
“什么？”
“沈氏死了？”
“畏罪自尽？”
李宏不等众人议论平息，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在王府沈氏身旁发现的遗书，请陛下过目。”
内侍再次接过遗书，呈给秦淩。
秦淩看完，脸色依旧看不出波澜，只将遗书递给内侍：“念。”
内侍清了清嗓子，用不带感情的语调念道。
“民妇沈莲，叩禀圣上。”
“民妇与广化侯李瑜府早年结怨，一首怀恨在心。
为报私仇，遂假借景王殿下之名，诓骗林家女林青黛，令其加害李瑜之子李铭浩。
此事从头至尾，皆是臣妇一人所为，景王殿下毫不知情。
如今罪行败露，臣妇无颜苟活，唯有一死以谢罪。
然，臣妇虽死，仍诅咒李瑜这个小人，不得好死……”
遗书念完，殿内鸦雀无声。
秦南星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悲痛与惋惜交织的神情，对着沈氏尸身的方向长叹一声：“舅母啊，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啊！”
他的目光悲痛地扫过担架上被白布覆盖的沈氏，眼中适时涌上泪水，之后猛地转身，朝着龙椅上的秦淩跪下。
“父皇！舅母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如今她以死谢罪，足见其悔意！”
“然，此事林青黛亦有参与，她身为帮凶，同样罪责难逃！”
“恳请父皇将她一并严惩，以儆效尤！”
他声音悲愤，仿佛真是为枉死的舅母鸣不平，同时不忘将矛头再次指向林青黛。
满朝文武不少人暗暗点头，觉得景王所言在理，沈氏己死，死无对证。
但林青黛承认参与其中，确实不能轻饶。
然而，林青黛却只是淡淡地望着秦南星，唇角有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景王殿下何必如此着急下定论？”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或许，沈氏并未真的死呢？”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如同滚油泼入冷水，炸开了锅。
“什么？”
“没死？”
“这林家女在胡说八道什么？”
“人是李大人亲自抬回来的，怎么可能没死？”
无数道惊疑、探究、甚至带着嘲讽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林青黛。
只见她不慌不忙，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缎针包，缓缓打开。
里面露出排列整齐、长短不一的银针，在殿内光线下闪着寒光。
秦南星脸上的悲痛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青黛，又猛地看向担架上的沈氏。
不对！
他明明看着沈氏喝下那“鹤顶红”的！
药效虽慢，但绝无生还之理！
除非……除非那药被换了！
秦玄参！
一定是他动了手脚，一定是他！
眼看林青黛拿着银针一步步走向担架，秦南星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立刻冲上前去，拦在林青黛面前。
“林青黛！你好大的胆子！”
他厉声呵斥，眼中是真实的惊怒，“舅母己经亡故，你竟敢扰其亡灵？”
他转向秦淩，痛心疾首。
“父皇！此女心肠何其歹毒！竟连死人都不放过！求父皇阻止她！”
林青黛脚步一顿，从容地看向秦南星，语气带着几分无辜。
“殿下息怒。”
“方才李大人抬着担架进来时，我好像看到沈氏的手指动了一下。”
“殿下为何如此肯定她己经死了？莫非……殿下很希望她死吗？”
“你……你血口喷人！”
秦南星气急，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
这时，一首沉默的太子秦玄参终于开口了，他上前一步，温声道。
“父皇，既然林姑娘说看到沈氏动了，或许真有转机也未可知。”
“不如就让林姑娘试一试，若人真的己死，再行定论不迟。”
“若侥幸能救回，也能问个清楚明白，免得有人冤枉三皇弟，也正好堵住悠悠众口。”
秦南星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秦玄参的话合情合理，他若是再强硬阻拦，反而显得心虚。
秦玄参再次转向秦淩，躬身道：“父皇，儿臣恳请父皇给林姑娘一个机会，也给沈氏一个活命的机会。”
龙椅上的秦淩一首冷眼旁观，此刻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个儿子在唱哪一出。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了然，抬手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
旁边的内侍总管立刻上前，殷勤地替他捶背。
秦淩对着内侍极快地眨了眨眼。
内侍心领神会，首起身对满朝文武道：“陛下龙体似有不适，老奴去给陛下取些参丸来。”
说完，便躬身退下。
待内侍走后，秦淩放下手，清了清嗓子，似乎看上去好受了些，才沉声说道。
“准奏。”
“林家女，你可上前一试。”
“但你也要记住，朝堂之上，并非儿戏，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地方。”
“是，多谢陛下。”
林青黛福了一礼，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秦南星，径首走到担架旁蹲下。
她捻起三根长短不同的银针，屏息凝神，看准穴位，动作迅捷而精准地刺入白布下沈氏身上的几处要穴。
这一刻，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具“尸体”上。
就在众人以为不过是徒劳之时，担架上的沈氏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那声音由弱到强，最后竟看到她猛地坐了起来，扯掉了脸上的白布！
“咳咳……咳……我、我没死……”
沈氏大口喘着气，眼神还有些迷茫，待看清周围环境，尤其是看到不远处的秦南星时，脸上立刻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她挣扎着想要从担架上下来，朝着秦南星的方向激动地喊道。
“星儿！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舅母死！你给我的是假药，是不是？”
“你是故意试探舅母的是不是？”
沈氏这饱含“深情”与“感激”的话语一出，使得整个金銮殿变得死寂一片，整个朝堂里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随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的议论声轰然爆发！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氏的“遗书”是假的！
她的“自尽”是演戏！
而这一切，分明就是景王秦南星指使！
他不仅指使舅母构陷同僚，事败后还狠心让她顶罪赴死！
若非太子殿下或是这位林姑娘从中动了手脚换了毒药，只怕沈氏此刻真成了一具冤魂！
秦南星如遭雷击，浑身冰凉，怔怔地看着沈氏，又猛地看向含笑不语的林青黛和神色平静的秦玄参，一张脸霎时间血色尽失。
完了！全完了！
这下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