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秦玄参并未立刻上自己的马车,而是站在原地,目送着林青黛那辆稍微朴素些的马车汇入车流,朝着与东宫相反的方向驶去——那是去往仁心堂的方向。
圆公公悄步上前,低声道:“殿下,这位林姑娘的手段,真是叹为观止。”
“她……当真能治好李世子的眼睛?”
秦玄参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看着便是。”
说完,他才转身,登上了东宫的马车。
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是更多的思索。
林家的仁心堂,历经百年风雨,早己成为御京的一张金字招牌。
它坐落在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占据着极其优越的地理位置。
很快,林青黛的马车在仁心堂那块百年金字招牌前停稳。
这招牌悬于朱漆大门之上,“仁心堂”三字笔力苍劲,透着古朴,却在收笔处带着几分柔和,少了些拒人千里的威严,多了些让人安心的暖意。
秋日,阳光洒下,给这百年老店镀上一层温润的光泽。
还未下车,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药草香便扑面而来,混杂着人声低语,构成了仁心堂独有的氛围。
林青黛扶着望月的手下了车,抬眼望去,只见仁心堂内人头攒动,衣着各异的百姓拥挤着,有的面色焦急,有的低声咳嗽,有的互相交谈着病情,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足见其声名之盛。
刚踏入外堂,一个身形精瘦、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便快步迎了上来。
此人正是管理外堂的林志远,林家旁支族人,约莫五十上下年纪。
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对着林青黛躬身行礼:“三小姐,您来了。”
林青黛微微颔首,打量着他。
这林志远目光如鹰隼,透着一股精明算计,与外堂那些埋首诊脉、面带仁和的大夫们截然不同。
她心下了然,这大概就是林家放在明面上打理生意、震慑宵小的角色。
“林管事不必多礼,”林青黛声音平淡,“兄长允我来此看看,我随意走走便是,你忙你的。”
林志远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探究这位突然对药堂生出兴趣的三小姐究竟意欲何为,但面上依旧恭敬。
“是。大公子吩咐过,外堂各处三小姐都可随意察看。”
他的语气滴水不漏,却又带着一丝试探,
“只是内堂重地,存放着珍贵药材和秘方,规矩森严,还望三小姐体谅。”
“我省得,”林青黛不以为意,“林家的规矩,我还是懂的。”
林志远这才仿佛松了口气,又客套几句,便转身去应付别的事务了。
林青黛带着望月、望舒,信步向内走去。
外堂极大,光是看诊区域,便设了五张诊桌,五位大夫同时坐诊,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病人多是寻常百姓,面带愁苦,低声向大夫诉说着病痛。
穿过看诊区,便到了更为忙碌的药材区。
这里更是人声鼎沸,抓药的伙计脚步匆匆,算盘声、药材倒入纸包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混合药香。
林青黛目光扫过一排排药柜,上面标签清晰,药材分门别类,井井有条,显出百年药铺的底蕴。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王大夫,这株黄芪年份好像不太对……”
林青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坐在一张矮凳上,帮着一位老大夫在整理药材。
他穿着半旧的青布短衫,小脸认真,眉头微蹙,手里拿着一截黄芪仔细辨认。
这孩子正是林府最小的庶子,慧姨娘所出的林朝颜。
林青黛记得,这孩子虽年幼,却颇有志气,不似其他富家子弟般顽劣。
他每日学堂休沐便会主动来仁心堂帮忙,或是整理药材,或是招呼病人,干得有模有样。
林昊对他这份上进颇为喜爱,即便陈氏因此颇有微词,也未曾阻止。
林朝颜正看得专注,冷不防一抬头,瞧见了林青黛,先是一愣,随即连忙站起身,有些拘谨地喊道。
“二…不对,三姐。”
林青黛看着他沾了些药灰的小脸,难得露出一丝温和笑意。
“西弟,在这里帮忙,觉得辛苦吗?”
林朝颜小脸微微一红,却挺首了小小的身板。
“不辛苦!王大夫教我认了好多药材!”
“我…我是庶子,总要学些本事傍身,将来才能照顾好姨娘。”
他说这话时,眼神清亮,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望月和望舒在旁听着,也觉这小少爷着实懂事得让人心疼。
林青黛看着眼前这个努力想要抓住命运的孩子,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前世的她,何尝不是如此渴望得到认可,拼命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此一想,她的语气不自觉真诚了几分。
“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志向,很好。能吃苦,肯用心,将来定能有所作为。”
林朝颜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夸赞,小脸更红了,眼睛却亮晶晶的,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加油,好好干!”
林青黛朝他点点头,没再多打扰,带着丫鬟继续往里走。
再往里走,便是外堂的第三部分——单独诊房。
这里设立了五间诊房,专为病情特殊或严重的患者而设。
诊房的大夫医术自是更为精湛,有时林昊也会在此亲自坐诊。
甚至为了诊治某些疑难杂症,林昊还会破例请宫中的太医前来会诊。
因此,仁心堂不仅是一家普通的医馆,某种程度上也成了连接民间与朝堂的特殊场所,备受世人敬重。
林青黛静静地观察着仁心堂的布局,心中暗叹,这百年老字号果然名不虚传,当真经营有道。
林志远在外堂精明干练,林杜若在内堂运筹帷幄,加上林昊在幕后坐镇,林家的根基之深厚,远超她的预料。
正当她思忖之际,一阵悲恸的哭声骤然传来,打破了药堂内略显沉闷的气氛。
哭声出自一位年约五十的妇人,她声嘶力竭地哀求。
“我家小姐的病,真的就没救了吗?求求各位大夫,再给我家小姐看看吧!”
诊房内,传来一道温和却带着无奈的声音,耐心地解释。
“若谢小姐的病症能治,我们岂会不尽力?”
“谢小姐可是左相大人唯一的千金,若有医治之法,谁敢耽搁?”
妇人的哭声哽咽,绝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望舒在她耳边低语:“小姐,这声音像是左相府的段嬷嬷。”
林青黛立刻追问:“你了解谢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