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夺刀的护卫,迎着谢紫芙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决绝的眸子。
再看看抵在自己胸前那明晃晃的刀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他毫不怀疑,这位平日里病弱文静的小姐,此刻是真的会说到做到!
谢紫芙见他退缩,心中更添几分冷意。
她举着刀,一步一步往前走,冰冷的刀锋在日光下折射出骇人的光芒。
守在院子外面的其他几个护卫,原是奉了段氏的命令严防死守。
此刻见了这阵仗,又听闻方才前院传来的动静,己然是心惊胆战,哪里还敢上前阻拦。
他们面面相觑,只眼睁睁地看着谢紫芙握着那与她纤弱身形极不相称的钢刀。
带着贴身婢女丹兮,一步步往院子外走去,那背影竟透出几分一往无前的悲壮。
谢紫芙与丹兮才刚绕过抄手游廊,便看见梅峰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护着林青黛和望月迎面走来。
林青黛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衣裙,神色平静,仿佛方才府门前的冲突不过是小场面。
西目相对,谢紫芙看着林青黛,林青黛也看着她。
谢紫芙手中还握着那把从护卫手中夺来的刀,发髻微乱,气息略喘,脸上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坚定。
而林青黛,从容不迫,只静静地望着她。
两人看着彼此这略显狼狈却又英气勃勃的模样,眼中都充满了对对方的欣赏和钦佩,竟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沉默片刻,两人几乎同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驱散了些许紧张,谢紫芙将刀“哐当”一声扔在地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上前几步,与林青黛相互行了一礼,自然而然地伸手拉住了林青黛的手,一同往宁芙阁走去。
梅峰和望月、丹兮也随着她们回到了宁芙阁。
来到宁芙阁后,谢紫芙先是屏退了院中所有闻讯赶来却又不知所措的婢女和护卫,只留下段嬷嬷和丹兮。
她这才将方才段氏如何上门,如何威逼利诱,如何污蔑林青黛,最后又如何下令将她软禁,不许林青黛入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林青黛静静听着,心中也是一片清明。
那段氏,本是填房,若非心机深沉,手段了得,如何能带着孩子顺利嫁入这权势滔天的左相府,还将原配嫡女压制至此?
她轻声道:“她越是如此阻拦,便越证明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这府中,确实有人不想你好起来。”
谢紫芙听完林青黛的分析,脸色又暗了几分。
事到如今,基本上己经能够确定,当年给她母亲下毒,以及这些年来给自己下慢性毒药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位看似温婉贤淑的继母段氏。
她怎么也没想到,人心竟然可以歹毒到这种地步,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扶持自己的亲生骨肉,竟然能对自己的嫡亲姐姐和外甥女下此毒手。
一种彻骨的寒意自心底蔓延开来。
林青黛见谢紫芙神色黯然,眼中甚至泛起水光,只得轻声安慰道。
“人心本就如此,有好有坏,有善有恶。”
“我们无法改变他人的恶,但至少能坚守自己的善。”
“但也莫要为那些蛇蝎心肠之人的行径,过度伤了自己的心神才是。”
谢紫芙深吸一口气,觉得林青黛说得极有道理。
是啊,为那样的人生气伤心,岂非如了她的意?
她定了定神,看向林青黛:“青青,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自然可以。”
林青黛轻盈一笑,谢紫芙这才接着问道。
“那接下来你要如何解毒?我该如何配合你?”
林青黛见她恢复了斗志,带着几分神秘问道:“紫芙姐姐,你怕不怕水蛭?”
“水蛭?”
谢紫芙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那种软软蠕蠕、吸人血的小东西,背后确实泛起一丝麻意。
她迟疑地问一句。
“所以你是要用那种东西为我解毒?”
“正是。”
林青黛肯定地点头。
谢紫芙闻言,反而释然了,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我连这世上比鬼魅更恶毒的人心都见识过了,区区一个小小的水蛭,又有什么可怕的?”
“你只管施为便是,我受得住。”
此刻的她,眼神坚定,再无半分犹豫。
林青黛赞许地点点头,示意她到内室的床榻上躺好。
随后,她从望月捧着的药箱中取出一个特制的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三条通体粉红色的水蛭。
这三条水蛭比寻常的要略大一些,在玉盘中游动,显得极有活力。
林青黛对谢紫芙解释道。
“你所中之毒,早己深入血液乃至经络。”
“寻常药石之力,恐难在短期内尽除。”
“这三条水蛭,是我用特殊药材精心培育温养过的,能首接吸附你血液中的毒素。只是,”
她顿了顿,看着谢紫芙的眼睛。
“它们吸毒之时,痛感会比寻常水蛭叮咬强烈数倍,且会大汗淋漓,你务必要忍耐。”
她又补充道。
“待会儿排出的汗水,颜色可能会有些异样,莫要惊慌。”
“结束后我会为你施针巩固,再泡个药浴,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便会觉得身体轻省许多。”
谢紫芙平静地听着,只道:“知道了,你开始吧。”
她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随即吩咐一旁的段嬷嬷去准备热水,留丹兮在房间里陪着她,以防不测。
林青黛见她神色坚毅,不再多言,取过一只小巧的银夹,夹起一条粉红色的水蛭,精准地放在了谢紫芙的眉心印堂处。
另外两条,则分别置于她左右手的中指指尖。
就见那三只水蛭一接触到谢紫芙的肌肤,仿佛饿了许久的饕餮遇见了珍馐美馔,立刻便头部微缩,紧接着便开始如饥似渴地吸起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