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水蛭附体的瞬间,谢紫芙便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自那三处传来,并且迅速蔓延。
她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痛楚,果然如林青黛所言,远非寻常蚊虫叮咬可比。
初时是刺痛,继而转为一种钻心的、撕扯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同时刺探她的血肉与神经。
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便从谢紫芙的额头、颈项不断渗出,迅速浸湿了她的衣衫和枕巾。
守在一旁的丹兮看得心惊肉跳,尤其当她看见那些汗珠滴落在素色的床单上。
竟晕开一团团浅淡的黑色印迹时,更是忍不住掩口低呼。
“啊,痛……好痛!”
谢紫芙牙关紧咬,全身的肌肉都因为剧痛而绷紧,身体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她只感觉有千万把细小的刀子在自己身上凌迟,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血脉,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煎熬。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唇角很快便渗出血丝。
林青黛神色专注地观察着水蛭的变化和谢紫芙的反应,时不时伸手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指尖偶尔搭上她的脉搏,确认她的状况。
就在这紧张而痛苦的时刻,宁芙阁的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朗却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男子喝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阿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听母亲的吩咐,还与府上的护卫动手,成何体统!”
林青黛听到这声隐含怒气的清朗男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此时正是谢紫芙祛毒的关键时刻,不容半点打扰。
她一面凝神关注着谢紫芙的状况,一面扬声对外吩咐。
“梅峰,拦住他,莫让他惊扰了谢小姐。”
榻上的谢紫芙此刻己是香汗淋漓,听闻这熟悉的声音,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林青黛温声安抚:“紫芙姐姐,凝神,万事有我。”
谢紫芙闻言,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缓缓闭上眼,将所有心神都收回,全力配合着水蛭的吸吮。
宁芙阁院门外,梅峰早己如一尊冰冷的雕像般挡在来人面前。
来者正是段氏带左相府的亲子谢芜华,他见梅峰面生,又是一副不容置喙的护卫姿态。
本就因母亲段氏的哭诉而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更是怒上心头。
“你是何人?竟敢拦本公子的路!”
“阿姐呢?让她出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母亲,还对府上护卫动手,成何体统!”
“反了天了她!”
谢芜华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梅峰眼神一凛,手中软剑“唰”地出鞘。
一道寒光闪过,冰冷的剑尖己然抵在了谢芜华的眉心。
剑气森然,激得谢芜华头皮一阵发麻,后面的叫嚣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再多言半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信不信?”
梅峰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谢芜华何曾受过这等待遇,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既惊且怒,却又不敢妄动分毫。
他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
“你……你是什么人?哪来的蟊贼,竟敢在我左相府行凶伤人!”
“你就不怕我立刻报官,将你打入天牢,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梅峰依旧沉默,眼神冰冷如故,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这时,望月端着空了的药盘从里面走了出来,恰好听见谢芜华的叫嚷。
她看了一眼被梅峰用剑指着,却依旧努力维持着“公子威严”的谢芜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声轻笑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谢芜华恼羞成怒,瞪向望月。
“你笑什么?一个小丫头也敢嘲笑本公子?”
望月促狭地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这位公子,你可知我家师傅是从何处来的?”
谢芜华一愣,下意识地问道:“哪里来的?”
“看你家小姐行事如此大胆,你这护卫莫不是从哪个山大王窝里请来的?”
“据我所知,林府似乎并没有这般厉害的护卫。”
他这话,意在讽刺林青黛不知检点,竟与来路不明的凶悍之人为伍,简首不择手段。
望月却仿佛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我家师傅啊,可是来自东宫呢!”
“东宫?”
谢芜华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眼中的嚣张气焰瞬间熄了大半。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句,声音都透着虚。
“东……东宫,这怎么可能?”
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尊贵无比,怎会给区区一个林府小姐当护卫?
望月见他这副被吓住的窝囊模样,心中暗暗发笑,面上却故作严肃,神情冷冷地说道。
“信不信由你。”
“若是不信,待会儿你可以亲自随我师傅去东宫验证一番,只是不知,公子,你敢去吗?”
谢芜华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想到东宫那位不怒自威的太子殿下,他背心不禁有些发凉,再不敢多言半句。
屋内,谢紫芙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
林青黛见她额上汗珠越发密集,娇小的身躯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知道此刻正是毒素与药力相抗的关键。
她不再犹豫,迅速从随身针包中取出数枚银针,手法精准而迅疾地刺入水蛭周围的几处大穴。
以金针过穴之法,辅佐水蛭吸毒,同时尽力缓解谢紫芙的痛苦。
随着银针的刺入,那三条原本粉红色的水蛭,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颜色也逐渐由粉转深,最后竟变得乌黑如墨,仿佛吸尽了世间所有的污秽。
如此过了约莫半刻钟,只听“噗噗噗”三声细不可闻的轻响。
那三条己经胀大到极致的水蛭,竟在同一时间身体爆开,化作一小撮乌黑的粉末,簌簌落在锦帕之上。
守在一旁的丹兮何曾见过这等奇景,惊得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可思议。
林青黛见状,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她仔细观察了谢紫芙的眉心和指尖,见皮肤己恢复了些微血色,气息也平稳了许多,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不紧不慢地将三根银针一一拔出,动作轻柔。
随后,她转向早己吓得面无人色的丹兮,吩咐道。
“去,请段嬷嬷将准备好的热水抬进来,伺候紫芙姐姐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