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将宋青山扶上车的时候，江遇卿对那男同学嘱咐：“同学，你先回学校去，告诉同学和老师们我送宋老师去医院了，让他们不用担心，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男同学慌忙点头：“我知道了师姐，宋老师拜托你了。”

陆军医院的急诊室外，江遇卿攥着被血染透的手帕，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汉年在她身边缓缓坐下，低声安慰道：“江小姐别担心，宋先生没事的。”

她的泪终是落了下来，那滚烫的泪珠落在她手里的帕子上，晕染出一朵血花。

陆汉年扯出她手里的帕子，递过去一条新的：“擦擦泪，去盥洗室洗下手。”

她接过新帕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多谢陆先生，医药费等我回家就还给您。”

“不用，救有志青年，是我该做之事。”陆汉年说着拉她去盥洗室清洗。

当清水流过指缝，血色在旋涡中渐渐化开。水冲走血的黏腻，却冲不走流血之人的意志。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混着乙醚冲出来，穿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病人没事了，伤口己经缝合，只是病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大概一到两个小时就会醒来，颈椎遭棍棒劈打多处淤青，需多修养。”

医生的话让人放下心，宋青山被护士推了出来，江遇卿和陆汉年跟着一起送到病房。

江遇卿呆呆地守在宋青山的病床前，陆汉年悄悄退了出去，吩咐阿武出去买些吃的过来。

阿武有些不满：“少爷，咱们跟他们无亲无故的，把人救了送医院就行了，怎么还陪上了，那位小姐看着跟那受伤的先生像是一对，咱们就不要管了吧。”

陆汉年听着阿武的话蹙眉：“谁说他们是一对，那江小姐是我的朋友，宋先生是她的老师，我既然救了人，就好人做到底，不能留她自己在这，你去买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

“好吧，我去买。”阿武悻悻闭了嘴，他真搞不懂他家二少爷又着了什么道。

阿武带着食盒回来后，陆汉年让他自己也去吃饭，吃完在车上等着就好，免得在这里不停劝自己。

“江小姐，吃点东西吧？”陆汉年将食盒提进病房轻轻放在客桌上。

江遇卿扭过头有些茫然：“陆先生，你没有回去？还买了吃的？”

陆汉年走过来拉起她：“我知道你要说吃不下，但是忙了大半天多少吃点，宋先生还没醒，你可别倒下。”

她被拉到客桌的凳子上，“吃点甜的压压惊。”陆汉年将食盒打开，端出两小碗酒酿圆子，一盘虾饺，还有一小盒栗子糕。

江遇卿舀了一个圆子到嘴里，那酒酿圆子咬开的瞬间，糯米的绵软裹着酒酿的微酸在舌尖化开，桂花的香气却从鼻尖钻进去，一首暖到胃里。

见她一口气连吃了几个，陆汉年把自己那碗推了过去：“慢慢吃，不急，我这里还有。”

“不了不了。”江遇卿连忙摆手，“我这就可以了。”

“那再来个虾饺。”

“好。”

如陆汉年所说，吃些软和暖胃的东西，人的精神也会好很多。

吃完饭，己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宋青山还没有醒来。

陆汉年收拾好食盒下去交给阿武，又返回病房，见江遇卿脸色又担忧起来，他照常安慰：“没事，说不定宋先生累了想多睡一会，你不要这么绷着神经，我们说说话吧。”

算上这次，他们不过第三次见面。

萍水相逢，他却帮她那么多。

除了感谢，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陆汉年先问起她近况如何，她说起做记者的不易，或许是世道不太平，做什么事情都有阻碍。

她问起陆汉年在何处高就，今天怎么会碰到他们。陆汉年坦言自己刚从国外回来，在自己家里公司做些杂事，今天也是去公司的路上恰巧碰到他们，算不得高就，比起宋青山这些有志向的爱国青年，他实在惭愧至极。

江遇卿听见“国外”二字，摇摇头说他说得不对，她说当下多少爱国人士出国学习接受了更先进的东西，再带着一腔救国的热血从大洋彼岸回到祖国，为的就是让国人冲破封建思想的束缚，让新的思想新的主张得以发展，他们亦是伟大之人。

陆汉年想不到她一个刚毕业的女学生有这样的见解。

说话间，病床上的宋青山醒了，听到动静两人急忙走到病床前。

宋青山缓缓睁开眼睛：“遇卿。”

“青..宋老师，我在。”江遇卿一脸关切的回他。

“怎么样，宋先生，哪里不舒服？”

宋青山循声望去，他想起这是咖啡店里的陆记者，声音气若游丝：“陆先生，多谢。”

“该做之事，无需言谢，江小姐，我去喊医生过来。”陆汉年微笑回应，便出病房去喊医生。

医生查看一番后，说己无大碍，静养即可。

宋青山还想再多说些什么，陆汉年告诉他想问的他们都会告诉他，他慢慢听着就是。

忽然间听到有护士在门外说：“这就是宋青山的病房。”

“多谢。”

答谢之人推门而入，是林小姐。

她提着食盒和一大包东西匆匆进来，江遇卿看到她就皱起眉头。想起咖啡馆一别，近一月有余没见过她了。学校后台不见她，游行之时不见她，救命之际不见她，她好像算准了什么似的，偏偏在宋青山醒来这会赶来。

“遇卿，你还好吧，没受伤吧。”林小姐先是对着江遇卿嘘寒问暖一番，又放下东西走到宋青山床前，“青山对不起，我来晚了。”

青山，好亲密的称呼，在学校时的称呼“宋老师”都是掩人耳目吗，私下无人时，就称呼起名字来。

江遇卿脸色沉下来，没好气地说：“林老师，您来的可真晚，再晚来些时候，宋老师都要出院了。”

林小姐转身解释：“我前段时间有些事情不在学校，游行的事我不知道，今天去了学校才知道宋老师受伤了，报信的同学说己经送去医院了，我这才赶来。”

江遇卿不理睬她的话，将脸转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