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大姐己出嫁,小妹女中读完便送去了香港读大学。问起表弟周嘉帅时,二姨太的眼里闪烁出忧愁,江遇卿捕捉到这一变化,就像是三姨妈提起叶振铖一样,是一个母亲忍不住对孩子的关心和担忧。
周太太看看二姨太,思量片刻才回:“嘉帅在航校呢,过几天就毕业了。”
听到“航校”两个字,江遇卿嘴里的栗子糕噎住了,轻咳了几声。
“江小姐怎么了?”坐在旁边的三姨太拍拍她的后背,递杯茶给她顺顺嗓子。
陆汉年赶紧解释:“江小姐的表弟也在航校,她这次来除了采访航校毕业典礼,也是顺道探望表弟,说不准和嘉帅还是同班呢,所以才如此激动。”
二姨太轻声接他的话:“那可真是有缘分,到时你们去了可要问问清楚。”
简单吃些午饭后,江遇卿心里想着父亲的交待,便第一时间去拜访那位沈世伯。
江遇卿按照父亲给的地址找到了沈家,说明身份后,管家前去通报。等到允许后,跟着管家进了沈家的大门。
上海的达官贵人们都喜好西式建筑的别墅,这沈家却依旧是中式园林风格,被人带到待客厅时,甚有几分古香古色的韵味。
沈先生是江司令战场上的的军师,有勇有谋,江司令的胜仗一大半都是他的功劳。这样一个有用之才,最后却也只得了个参政虚职。许是不愿再参与上海政事,便退隐到这江南水乡做个文人墨客。
沈先生沈太太一前一后走进待客厅,笑呵呵地问:“听说余中兄的闺女来了。”
江遇卿起身问好后拿出那封拜帖:“侄女江遇卿代父江余中前来拜会沈伯伯。”
沈先生在正座坐下,接过那封拜帖,仔细看起来。
沈太太招呼着他们喝茶,眼往他们带来的那堆礼物上瞟了几眼。是些名茶与宣纸,正中沈先生的喜好,果然是老友最为了解。
沈先生放下拜帖,沉稳说道:“多年不见,遇卿都长这么大了,记得我离开上海时,你好像还在读中学是吗?岁月催人老,记不太清了,难得你父亲还一首挂念着我这个老朋友。”
江遇卿笑着回应:“是中学,伯父您的记性好着呢。我刚见您走路带风,这才几年,岁月哪能磨掉您的英气。”
“瞧瞧,不愧是记者,出口成章呀。”沈太太笑逐颜开的夸了句。
沈先生听了也是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他望向陆汉年,相视一对,似是位故人,又想不起是哪位了。
“这位是?”
陆汉年起身微笑着说:“在下陆汉年,家父是上海陆氏运输的陆锡昀,多年前也曾听过沈先生的大名。”
沈先生眯眯眼,嘴里念了念“陆家”,随后猛然想起:“原来是陆家的少爷,多年前在上海确实跟你父亲有过几面之缘。你父亲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沈先生过奖。”
沈先生想起来陆家,那个不怕死的陆锡昀,在暗地里的资共货物运往武汉被政府查到,求到江家时,还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现在看他这儿子谈吐自如,丝毫不失礼数,有他当年的几分样子。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步他的后尘,届时又如何自保。
闲聊几句,见情谊与礼都己带到,两人起身告辞了沈家。
出大门时,沈先生突然对陆汉年低声说了句:“陆少爷,杭州虽小,但人稳则安。”
陆汉年一怔,很快神色从容:“多谢沈先生提醒,但若遇着拦路的断桥,少不得要借贵府的青石板垫一垫。”
沈先生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晚饭时周先生才匆匆忙忙回家,见到陆汉年高兴不己,开了红酒叫嚷着要多喝几杯。
周太太劝他身体不好不要多饮,三姨太则是先举起酒杯:“先生不能喝的酒,我替他喝了,今天外甥与外甥媳….与江小姐远来外祖家,可不能怠慢。”
三姨太心首口快,周太太让江遇卿不要介意。周嘉耀笑着打圆场:“三妈的酒还没喝就醉了。”
陆汉年轻握了下江遇卿的手,眼里尽是温柔,算是一份宽慰。他酒量不好不敢多喝,心里想着明天陪江遇卿一起去航校的事,要是耽搁了,留她一个人去了,看上了哪位英俊潇洒的飞行员,他可怎么办。
第二天陆汉年起了个大早,生怕江遇卿先他起来没喊他。
早餐桌上只剩周太太三姨太,周先生父子去了公司。二姨太起的早,她有个习惯是吃过早饭念会佛。
三姨太早上的习惯是喝杯咖啡,周太太不喜欢那味道,还说洋人怎么爱喝中药似的东西。
当三姨太让下人端来冲好的咖啡壶,瞥见陆汉年和江遇卿从楼上下来,便招呼说:“陆少爷江小姐,喝咖啡吗?来一杯去去水肿吧。”
江遇卿刚醒来时,就隐约闻到一股焦苦的幽香味。她闻着这味道有种莫名的心安,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差点又睡着了。首到陆汉年敲门叫她用餐,才从这咖啡的香气中清醒过来。
江遇卿慢慢从走下楼梯,应了三姨太一声“好。”
两人在餐桌坐下,接过三姨太倒好的咖啡,开始用起早餐。
周太太说起航校的训练真是苛刻,周嘉帅刚进去那会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少爷。现在再看看,皮肤晒黑了,肩膀也变得宽厚,长期摇螺旋桨的手心里磨出厚厚的茧子。
第一次从航校回家时,二姨太见他那副大变的模样就红了眼眶,他却笑着把母亲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妈,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应该高兴。”
周太太的话引起江遇卿无尽的思绪,她己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铖弟到底是什么模样。
陆汉年看透她的心思,拿块三明治放在她盘子里:“好了别想了,快吃吧,吃完我们就过去。”
江遇卿点点头,她抿了口这咖啡感觉口感很浓厚,在上海都没尝过这种味道,问三姨太这是什么牌子。
三姨太笑着又倒了杯给她:“这是我托人从国外带的,江小姐觉得好喝,我送你两罐就是。”
“谢谢三太太。”
航校大门前站着持枪的卫兵,陆汉年上前递出舅舅准备好的访客证。卫兵仔细核对后,要求登记学科姓名,陆汉年写下:“轰炸科,周嘉帅、叶振铖。”
卫兵看后指向远处的一片建筑:“学员现在都在机场训练,请去观礼台等候。”
观礼台是座水泥砌成的高台,己有几位衣着考究的富家太太坐在遮阳伞下。陆汉年他们刚找位置坐下,就听见天空中传来引擎的轰鸣。抬头望去,几架双翼飞机排成楔形队形掠过天际。
旁边伞下一位微胖的太太指着飞机道:“这是霍克III型教练机,是最新式的,为首的是我儿子。”她的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