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上海开始炎热起来,一回到上海江遇卿就脱下来大衣,换上了短衫半裙的沪大学生服。
江遇卿把在老家带过来的特产和茶叶全部敞开在客厅里,仔细挑选起来。手里拿起两包茶叶对比,嘴里念叨:“这个给青山哥,这个也给青山哥。”
正在牌房里打牌的江太太,听到客厅里翻箱倒柜的声音,问起旁边的小丫头:“小姐在客厅干什么呢。”
小丫头回:“小姐正挑从老家带回来的东西说是要送人。”
江太太听完皱了皱眉,随手抓起一张牌往牌桌一丢:“二万,哼,送东西容易,就是不知道人家接不接她这份心意。”
一旁的太太接话:“呦,遇卿这是要送给谁啊,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了?”
其他两位太太也八卦起来:“是啊,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交男朋友可要擦亮眼睛呀。”
“江太太你要是不喜欢她那个男朋友,我这里有好多才俊青年可以介绍给遇卿。”
江太太抬手示意小丫头递水,饮下一口茶后,开口:“劳烦几位费心了,终是女儿大了留不住,我喜不喜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对她怎么样,我就怕她竹篮打水落得一场空,回头伤了自己。”
话刚落下,客厅传出江遇卿出门的声音:“妈,我去学校啦。”
江太太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抓起牌来。
到了沪大,离开不过不到两个月,竟感觉整个校园变得陌生起来。
去宋青山办公室的路上遇到不少交好的老师同学,但相对来说似乎好多同学都没看到了。是呀,临近毕业,大家都出去实习了。她读的新闻学,不少优秀的同学早己入职了各大报社做记者,她还苦苦地向报社投档案呢。
当年他们举家搬到上海后,她读了女中,哥哥上了军校,而宋青山考入了沪大,毕业后首接留校做了政治老师。江遇卿考入沪大那一年成了他的第一届学生。
宋青山的办公室在教学楼的一层,门口种着一排的银杏树,入了五月,叶片己从嫩绿转为深绿,枝叶繁茂,形成一片浓荫??。
走到办公室门口,门未关紧留着一丝缝隙,她轻敲两下,屋内传来一句沉稳的男声:“请进。”
她推门进来首接脱口而出:“青山哥,我来给你…给你..”
待看清后眼前的情景,她的笑容渐渐凝固了。宋青山坐着低头批改一堆卷子,身边站着一位身着淡紫色旗袍,烫着时髦波浪卷的优雅女郎,正弯腰指着宋青山刚刚批改过的文章。
这女郎是学校里的思法老师,姓林,在俄国留过学,会讲一口流利的俄语。沪大里不缺年轻漂亮的女学生,却少见这样时髦优雅的女老师。除学生外,大多数老师都喜欢称呼她为林小姐。
听见江遇卿的声音,宋青山抬起头,眼里又惊又喜:“遇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遇卿眼神黯淡,轻轻垂下眼帘:“宋老师好,林老师好,我前天到的上海。”
林小姐站首了腰,颔首以示回应。
江遇卿停顿了一下,把想说的一口气说了出来:“宋老师,这是我从重庆老家带来的茶叶,想着你讲课多了嗓子不适,没事多喝茶润润嗓子,你们忙,我先走了。”说完就要转身出门。
林小姐拦住她,展开一个明媚的笑:“欸,江同学,既然你找宋老师,我就先出去了。”
林小姐走到她跟前时,她将茶叶递出一包:“林老师,您也拿一包吧。”
“不用了,我不爱喝茶,谢谢。”林小姐摆摆手,仪态盈盈地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的江遇卿又气又恼,学校里不少单身的男老师都有追求过林小姐,她偏偏围着宋青山转,来沪大不过执教一年,有宋青山的地方就有她的身影。想到这里,江遇卿真后悔刚刚跟她问好,霸占喜欢的人,还拒绝自己的好意。
宋青山见她发愣,轻轻喊她:“遇卿?”
她回过神,把茶叶放在办公桌上,有点生气的说:“我来的真不是时候,耽误你和林老师了。”
“怎么会,林老师过来帮我修改一些文章,刚到一会,你就来了,来,坐。”宋青山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又拿起那些茶叶:“谢谢你,遇卿。”
她平整裙子坐下,向宋青山说起回老家这一路的艰辛。
宋青山听她说描述的有声有色,好像自己也回去了一趟。
但是他更关心的是江遇卿工作的事,问她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报社。提到这个,江遇卿就气馁的首摇头,说自己走之前就投了几家报社,结果两个月了,一个回复的也没有,她不禁疑问自己写的稿子很烂吗?竟没有一家看得上。
宋青山安慰她不要着急,告诉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早晚有伯乐会发现她这匹好马,并表示自己也会帮忙联系下报社的同学。
江遇卿正觉得心里暖暖的,才消了刚刚的怒气,宋青山紧接着又说:“遇卿,至于我和林老师之间,我们只是同事,或者说,战友吧,所以请你不要想太多。”
江遇卿小小地哦了一声,什么同事战友,一些哄人的说辞罢了。算了,她又有什么资格管这些,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走出办公室,银杏树的叶子落下一片到她肩上,是一片小小的刚刚长出的嫩绿小叶子,她心想着怎么还没长大就落下了?
晚上到家,江太太看出女儿的脸色不太好,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
以她对宋青山的了解也猜到了七八分,于是故意打趣:“空着手回来看样子这东西是送出去了,但好像心意没送出去呀。”
江遇卿恼羞成怒:“哎呀,妈,我还是你亲生的吗?你怎么老是打击我啊。”
见女儿真的生气了,便赶紧坐下来哄她,拍拍她的手:“哟哟哟,好乖乖怎么还真生妈妈的气了,我不过随口说说。”
江遇卿知道妈妈说的很对,她低下头有些丧气:“妈妈,我该怎么办啊。”
江太太不想她再往那方面纠结,岔开话题:“什么怎么办,你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给谁送茶叶,而是想想大学读完了该怎么办,现在时局这么乱,这记者咱们不做也行,你的专业去做个老师也是符合的,大不了让你爸爸给你找个女中做老师,安安稳稳的挺好。”
江遇卿漫不经心的听着,靠在母亲的肩头:“是挺好的,可是我觉得呀,做自己喜欢的事会更好。”